月贞笑得直捶桌子,一面是为这话确实好笑,一面是为看样子这事情一时半晌根本是没着落的事,不过空有打算罢了。
这似乎就意味着她与了疾还有一段日子,那日子虽然是有尽数的,可只要不是一眼能望见的明天,后天,也就还能怀有期望。
不过日子终究有限,月贞愈发觉得眼下的时光弥足珍贵,打定主意要成就美事。俗话说花好月圆嚜,空有花而无月,这好怎能算圆满呢?
于是下晌打发了珠嫂子去,便偷么钻到了疾精舍内去等着,抱着决心,这回不论他如何赶她,也赖死不走!
殿内有人家在做阴诞,请了疾与十几个僧人在那里诵经超度,是个富足人家,阵仗摆得大,三场一歇,直诵到傍晚时分。月贞趴在窗户上看对面的禅房里相继迎回香客,梵音木鱼一概都停了,能听见嬉笑说话声,僧人们必定也往这头上来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果然不一时就
见了疾爬了上来,披着袈裟,站在那里望着她笑了笑,“你怎么到我屋里来了?”
月贞立时走去开门,又将门阖上,殷勤地去倒了茶,向两面罩屏内望望,择了床边的榻,将茶奉搁到那里去,“我听见你诵了半日的经,体谅你必定口渴,所以赶来为你烧茶水啊。你瞧瞧,你一回来就有热茶喝,我好不好?”
了疾解了袈裟在榻上坐定,看她面上一改幽怨,笑盈盈的,一时不知她又耍什么花招。只得处变不惊地笑着,“我看见家中有人来过了?”
“啊,是珠嫂子,我们太太打发她来给我送两件厚衣裳。”
月贞跪到榻上去,把两扇窗户拉来阖拢,“真是送得及时,你还真别说,太阳一下山,这里的风就冷起来,吹得人身上寒噤噤的。”
门也关了,窗也关了,了疾即刻明白她打的还是旧算盘。他呷着茶道:“你把门窗掩得那么死,叫别的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月贞翻他一眼,“你这屋子在最上头,谁没事往这上头跑?还不够人累的。”
了疾闲闲散散地搁下盅,“还是将门窗打开吧,透透气也好。”
月贞没奈何地走去开门,咕哝着,“你怕我吃了你还是怎的?”
山风吹进来,夹着草木清香,更有些风花雪月的意思。月贞走回榻上来,穿着件青的衫绿的裙,更兼眼波流转,一脸哀哀的春。色,活像林间钻出来的女精怪。了疾岂会不
心动?只是摆了这几日的架子,要叫他忽然放下,也有点难。
他瞟一眼窗外,天色尚早,太阳才刚落下去,山门刚阖上,林间还回荡各类虫鸟与留宿的香客的声音。那些琐碎的声音相互联结起来,像是那条巷子里茶余饭后的闲趣,有了一股丰富的人情味。
眼前的月贞,正是这人情味的精粹,是把七情六欲都披在身上的,使她单薄的身。体有着丰。腴的吸引力。
谁知这时候,月贞立起身来说:“我下去歇着了。”
他心里登时眷恋难舍,捉住滑过他身畔的手,“上都上来了,再坐一会。”
月贞瞥他一眼,满心得意,又翛然地坐回去,托着下巴无聊地道:“人家坐在这里也是干坐着,你都不同人讲话,只顾着看外头。”
了疾却微笑着说:“我是在看天什么时候黑。”
他眼里有些隐晦的暗示,月贞读懂了,一下振奋起精神来,也向窗外望去,那该死的天边还卷着红霞呢!
两个人都等着,月贞静不住,走去翻他的箱笼,“咱们回家的时候,这些东西也带回去么?”
里头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些法器僧袍,了疾那边罩屏内指着,“还有那些书。”
“经书还带回去做什么,在家也打坐念经?”
他笑笑,“你以为这些经书都是讲什么?其实讲的都是道理,常翻翻总是不错的。”
两个人蹲在地上,把箱笼随便翻了翻。月贞暗暗睐着眼看他,金
红的残阳包裹着他的背脊,温和又坚固。她想到这么好的人,终归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心里不免有大段大段的遗憾。遗憾是空白的,怎么都填不满。
她倏然想问问他关于日后的打算,却也怕问,打算得再好也没用,意外是一个接一个地来,问了反倒破坏了此刻的圆满。她渐渐笑着,往他身上歪过去,脑袋倚在他肩上。
了疾阖上箱笼,反手搂住她站起身,面对面地握住她两条胳膊调侃,“一时半刻你也等不得么?”
月贞扬起下巴颏,“就是等不得,怎的?”
了疾瞅一眼窗外,也觉得这黄昏磨人,时辰是一刻一刻地煎熬着过去的。他们像两个做贼的人,心在一点点褪色的天光里慢慢沸腾。比及天终于黑了,也许是等得太郑重的缘故,一时都有些拘束起来。
他走去掌灯,搁在炕桌上,想请月贞移到床上坐,又不好启齿。因为月贞被蜡烛一照,便垂下头去,忽然添了几分羞意。她两只手摆在裙上,相互抠着指头,这情状使他觉得自己像个新郎官,有些郑重和尴尬。
月贞紧张着,等他也坐下来,抬额睇他一眼。他也回睇她一眼,两个人不知哪个该最先动作似的,僵持住了。
月贞简直怀疑自己烫得糊涂了,怎么就忽然说了句:“你要不,还吃点药?”
这时候本能是最能打破僵局的东西。一个男人哪里能听得了这种话?了疾受了挫,
发了狠,将她反手揿倒在榻上,双目阴狠地盯着她的面孔看一阵,亲下去时,声音又变得温柔了,“你不就是催。情的药么?”
他倾在她身上,月贞能感觉到他身上早是与她一样滚烫,底下早就是蓄势待发的。也许他是在黄昏里就燃起来,不过他是苦修之人,善于忍耐。
月贞本来想笑,却慢慢在他的手里笑不出来了。他的手游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火海,烧得人像沸了似的,发着呜咽的声音。她心想这回一定要记得每一种感触,不要像上回那样记忆混乱。
然而这回也同上回没多大差别,彼此都是迫切的莽撞,他亲着她的嘴巴,手就已经没有章法地往她衣裳的一切缝隙里胡乱钻。呼吸也没章法,乱蓬蓬地响在她耳畔,像是一只兽在猎食,饥得发慌。
他的手实在也不温柔,捏得有几分重,月贞吃痛便哼,越哼他下手越重。直到月贞委屈得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才放轻一点。
那轻就带着珍重与怜惜意味,在月贞心里如迷途知返一般可贵,她又感动出眼泪。等他穿过她的时候,她又痛出眼泪。
爱就是这样,必须以痛来点缀,纯粹的快乐是单调的。
她事后暗暗比较着和蒋文兴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慾望果然能埋没理智,但唯独埋没不了情感。方才她的脑子是一片混沌的,却在那片混沌里,唯独爱他这念头是越来越清澈。
她缩进他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