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荀攸,自初佐臣,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攸之谋也。请封陵树亭侯。』
荀彧翻开一本新的奏表,一行文字映入眼帘。是曹操的字迹。
封侯吗?荀彧想了想,派人调出了过往荀攸所有的战功,又事无巨细地将其整理出来一份明细,与那道奏表一道递了上去。
皇帝分别拿着两份不同字迹的奏章看了看,一详一略,有理有据有节,他自然没有理由不答应,所以很痛快就批了。
“谢陛下。”
荀彧交接完手上的公务就要离去,却被皇帝拦下。
“令君慢走。”
天子年少气盛,只是久被压抑,每次荀彧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能恢复几分少年人的神采飞扬:“那天你都和曹司空说了什么?”
青年眼神清澈,没有半分帝王的城府,此时正十分好奇地看着荀彧。
“那天臣看曹司空气色不好,唯恐他的病气伤及陛下,所以就劝他养病去了。”
荀彧斟酌再三,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那天曹操走的时候脸色的确十分难看,至于他究竟有没有去看大夫,荀彧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
帝王了然。
“臣告退。”
荀彧拱手离去。
案上放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刘协将其来回看了又看。一份是曹操写的,另一份是荀彧写的。最终帝王将目光停在了荀彧的字上。
刚才荀彧在说谎,那天的事多半与荀彧有关。
刘协看得分明,那天发现荀令君也在的时候,曹操的眼中明明是带了几分喜悦的。而且重要的是曹操居然一声不吭被这么荀彧拉走了。
天子曾不止一次设想过,若是宫变那天荀彧也在的话,会不会是依旧是一面倒的局面。
帝王术,需要不断实践。
随着赐封荀攸的诏书一道进入军营的,还有天子的一道手谕。曹操打开看了许久,放下信之后他放声大笑,甚至还笑出了几滴眼泪。
当真是造化弄人。
这些年他连年征伐,负伤无算,身心却从未这么累过。
信上写得分明,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天子在字里行间的意思却很明确,那就是想让曹操也为荀彧请封。
荀令君,这次你怕是再也无法固辞了,好一个圣命难违。原来我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臣闻虑为功首,谋为赏本,野绩不越庙堂,战多不逾国勋。是故曲阜之锡,不后营丘;萧何之土,先于平阳。珍策重计,古今所尚。侍中守尚书令彧……』
唇齿间的血腥味越发浓烈,曹操眼中种种情绪闪过,却始终一言不发。过了许久他默默取出纸笔,将之前写过的奏表又默了一遍。
『彧之功业,臣由以济,用披浮云,显光日月。陛下幸许,彧左右机近,忠恪祗顺,如履薄冰,研精极锐,以抚庶事……』
荀彧啊荀彧,看来不止是我错了,原来你也错了啊。你不惜与我决裂也要拼死保全的声名,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人的一道手谕。实在是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