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就和老板熟稔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左顾右盼,一会儿勤快地把水果码齐,一会儿麻利地把箱子摞好,然后在闲聊中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诶,齐哥,上个月工资,你看是不是到时候了”
齐哥挤出来的笑容变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哎呦,不是我想拖欠你们工资啊,这个月生意不景气,我实在是入不敷出,最近我又盘了个店面,老本都搭进去了,眼看着不赚净赔了,我”
元司晨皱着眉,做了个手势让他打住:“哥,你以为我容易你好歹还有两个店面,我这工资要是拿不来,这个月我和我奶奶又得紧巴巴地过,我明年就该高考了,你就当体恤体恤贫困高考生,把钱先结了。”
元司晨脸上泫然欲泣,内心毫无波动。他知道齐英才发工资从来就是能拖就拖,一催就是找不完的理由,总之就是:没有钱,结不了,等着吧。
他的工资不多,周六周日全天上班,一个月也就六七百块钱;好歹是个挺像样的水果店,要是七百块钱都拿不出来,那齐英才是真的不用干了。
元司晨看齐英才支支吾吾,一脸为难,在他编出下一个理由之前抢先哭诉道:“齐哥你不知道啊,我爸妈在外地刚失业,他们自己都困难,我实在开不了口找他们要钱吶,这七百块钱要是发不下来,我和我奶奶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这”
,齐英才看着捂着眼睛的元司晨,心中不免怵了几分。
他了解元司晨,这人平时满嘴跑火车,说话没个准信,但他也大概了解元司晨家里的情况。他最近亏本是没错,七百块确实也不是拿不出来,如果因为这点钱让一个高中生不堪重负,那他的良心才是大大的坏了。
齐英才看着他叹了口气,拉开收银柜数了一堆零钱出来,拼拼凑凑正好630。
“给,今天生意不好,总共才赚了六百多,你先拿走,剩下的明天再来。”
元司晨立刻撤下了挡着眼睛的手,诠释了一波“见钱眼开”
;他拿指头戳着核对了一番,笑道:“不用麻烦,我看咱们店今天进了点核桃,我兜走一点就当抵钱了。”
说着就把一堆零散的钞票囫囵塞进兜里,转身潇洒地拎走了一袋早就装好的核桃,一边大声说着“谢谢齐哥”
,一边快步消失在夜色里。
齐英才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又被这小子坑了,摇头笑骂道:“这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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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司晨兴奋地推门而入:“奶奶!我回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除了奶奶以外,沙发上还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沙发上的李金花女士笑意盈盈地回过头,看见他带的核桃有些惊喜,连忙接过这一大袋子,同时介绍道:“晨晨你看,你的新室友!”
逯行之僵硬地转过头,扯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和他打招呼:“晚上好晨晨。”
元司晨尬在原地,仿佛听见了身体里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他猜测那是他脆弱的尊严。
少年不惧黑暗
木质茶几上,整整齐齐摆了一列核桃。元司晨狠狠地手起掌落,“咣咣”
几声,五颗核桃应声而碎。他在残渣中挑挑捡捡,拾出来小半碗核桃仁,全都递给了奶奶。
李金花笑得当真如花,转手把碗递给了逯行之,“来来来,你也吃点。”
“奶奶,你不用给他,他够聪明了,再吃就要成精。”
,元司晨斜眼看着他,满嘴阴阳怪气。
逯行之微笑的弧度丝毫不变,好似全然没有听到对方的酸言酸语。
他捡起一个核桃,用核桃夹轻轻压出裂痕,手指轻巧地剥去外壳,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颗完整的核桃仁,放入碗中。
“干什么都是要技巧的,用脑子做事,才能事半功倍,”
,他顿了一下,又拿起一枚核桃,语气温温柔柔:“来,我给晨晨剥一个。”
“沃”
,元司晨被这一声恶心坏了,顾忌旁边有长辈,才堪堪没骂出口。
“不劳您动手,我最不爱吃核桃,您自己享用吧,还有”
,元司晨拾出一盆,一幅扳回一局的得意模样,“我给你看看什么才叫技术流剥核桃。”
他把核桃尽数放进蒸锅,打着火算着时间,不多不少刚好十分钟,再把高温蒸过的核桃取出,放入冷水浸泡片刻,盛入盘中端回茶几上。他面对着逯行之冷笑一声,表演似的剥起了核桃。
加工后的核桃仁变得更有韧性,不易碎裂,而且褐色的表皮受冷萎缩,轻轻一撕便可正片除去。不多会,元司晨就剥出了满满一碗完整且净白的核桃仁。
“哦呦晨晨呀,你剥了这么多我今天晚上吃不完的,放到明天又要受潮。”
,李金花没看出两人的暗自较劲,一心只顾会不会浪费粮食。
“没事奶奶,您只管吃,吃不完我明天打碎了做核桃糕。”
元司晨话是对着奶奶说的,眼神却瞟着另外一人。
逯行之轻轻一笑,捏起一颗核桃仁细细端详着,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没想到你还挺贤惠。”
元司晨终于崩不住,大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核桃仁,呛声道:“不会好好说话就别想吃我的核桃,再阴阳怪气小心我把你赶出去!”
“啪!”
,元司晨话音刚落,背后就挨了一掌。
“怎么跟客人说话呢?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得学会友爱。”
元司晨怨的简直六月飞雪,“奶奶,我没”
逯行之适时地开口:“没关系的,奶奶,我和元司晨在学校就是同桌,平时就爱开开玩笑什么的我们关系很好的,是吧,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