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疑惑的问:“我?可以吗?”
“别人不一定,你肯定是没问题的,你也别扯这扯那的,给个准话,到底去不去啊?”
见陈阁点点头,阿满这才笑了起来,她起身对他说:“祭祀就在今晚,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过了一会,陈阁朝窗外望去,只能隐约看见她背着竹篓离去的背影,他喃喃道:“祭礼么……”
夜幕降临,苗寨显得格外静谧。
陈阁刚将挂在木楼檐角的红灯笼点亮,就叫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朝着窗外一看,果然,阿满已经站在木楼下等他了。
今夜的阿满穿得与白日里十分不同,一身玄黑苗服,苗服的衣领、袖口、下摆绣着大片红色的纹理,点缀着精美华丽的银饰,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而她的脸上则用不知名的黑色颜料画着诡异的妆造,看上去美艳又诡异。对上陈阁的目光,她弯起红艳艳的唇:“还不赶快下来。”
“待会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听见没有!”
阿满猫着腰,将陈阁藏在寨口枫林间的一处灌木中,但单单是矮小灌木丛不足以遮挡住陈阁的身形,于是阿满正在用手巴拉着身旁一大把杂草往陈阁身上撒:“这些可都是我废了好大力气采的,不能浪费……你也别干等着我啊,快快快,自己也动动手啊,把自己遮住,别等会祭祀开始被发现了!”
想到那个场景,阿满一个激灵,手上动作加快:“那你我可都得完蛋!”
陈阁闻言不由抹了把脸,将黏在脸上的杂草拿掉,说:“这样能行吗?要不还是算了吧。”
阿满:“你这是在怀疑我吗!?放心吧,只要你不掉链子,绝对是没问题的,都到了这一步了。”
陈阁想想也是,他看了眼天边只余一线的黄昏,不由说:“天快黑了啊,但天黑后不是不能出来的吗?会不会有些什么东西出来啊?”
“放心吧,它们今天”
阿满说到这故意顿了顿,声音轻如云烟:“不敢来的。”
“好啦好啦,你怎么那么多顾虑啊,真是,后面就你自己弄吧,我先走了,还有事等着我呢。”
陈阁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知道祭礼开始还要多久,只能默默守在这里,四下漆黑,树影幢幢,一阵风吹过,带动不远处古枫的银铃铜钱叮铃作响,一阵一阵传入耳畔,陈阁难以控制的感到恐惧。
陈阁自幼害怕鬼神之谈,而此处不远的古树上挂着数不清的冥币,漆黑的树干在夜色中张牙舞爪,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铁丝紧紧勒住,高高吊起,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忽然,一阵密集清脆的银铃声响起,继而是雄浑嘹亮的号角声,将陈阁拉回现实,他悄悄用手指将眼前灌木拨开一点,露出眼睛,看向不远处。
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走来,老巴代走在最前方,他穿着一身拖地的黑色长袍,脸上画着和阿满类似的图纹,右手摇着一个银色的拳头大小的铜铃,铜铃后端的柄上系着的一条长长的红带。他的身后跟着两名苗族少女,其中一人赫然是阿满,少女神情肃穆,亦步亦趋的跟在老者的后面,另一名少女陈阁不认识,但她们身后有着两排长长队伍,有男有女,前端寨中最为精壮的苗族壮汉吹着号角,后边的姑娘和小伙摇着银铃、吹着芦笙,虽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但每个人脸上都格外静穆,看不出一丝笑容。
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将他们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惨白,撇去声音,他们简直就像在演一出怪异的默剧。
夜晚一阵阴风吹过,将枫树吹得飒飒作响,他们衣袂翻飞,等为首的老巴代走到那棵古朴巨大的枫树下,他开始疯狂摇动手中铜铃,嘴里念着他听不懂的苗语,陈阁的目光朝他看去,发现枫树下不知何时被人放了一张长桌,借着月色,陈阁隐约间看见上面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罐子,两只蜡烛放在这罐子两侧,幽幽两点昏黄烛火,像是蛰伏在黑夜中怪物的双睛。
陈阁与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加上夜色太暗,又有不少苗民刚好就挡在了他视线的前方,他几乎看不太清他们在那儿做些什么,只能依稀辨认出他们正围着枫树,但除了最前方传来一些动静外,后方的人就像石雕一般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阁蹲在灌木后几乎半边身子都麻了时,前方遮挡挡住视线的人群纷纷散开,此时恰好星宿齐观天空,月光照到罐口处,几个年迈的长者走上前将一大团乌黑的东西投入罐中,接着,一位身披着黑袍,头戴银冠的少年缓步走上了祭台。
在众人狂热的呼声中,他将手隔着些许距离平放在罐口上,液体顺着他的手腕落进罐中,在烛火的照耀下,陈阁看清了,那是血。
在鲜血滑落进罐中的那一刻,包括巴代在内的所有人都跪下了,他们一改先前狂热的神情,反而表情虔诚、声音低沉,他们念着陈阁听不懂的苗语,声音一阵阵传入陈阁耳中。
枫树上的银铃铜钱在风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声音交织间,陈阁的视线不受控制的缓缓移到少年脸上,此时他转过身,面容隐在夜色里,只有头上戴着的银冠垂下来的流苏微微反射了光亮让陈阁一瞬间看清了他的面容。
陈阁呆住,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席、隐?”
席隐似有所感般看向陈阁藏身的地方,这惊得陈阁立马矮身,不敢乱动,他不由在心里默念着席隐可千万不要发现他。过了很久,当陈阁再次抬头时,却发现已经没有席隐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