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狠话,不再多留,舔了舔因失血过多而发干的唇,捂着手臂的伤口,阴着脸挤开人群走了。
祸精一走,院子里很快安静下来,里外围着的人又站了一会儿,高高在上评了几句,见没了看头,背着手也渐渐散了,留下院里四人面面相觑。
马平的话不过是没本事的威吓,可逢春却把他的话当了真。
她看着马平离开的背影,缓缓松开了周梅梅。周梅梅一愣,猛地抓住她的手:“傻姑,你不会真想跟马平回去吧?”
逢春低下头,声细如蚊音:“梅姨,我不想你被粪坑淹死。”
周梅梅猜到她想做什么,劝道:“可你现在回去,会被你爹打死的!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你留下来,姨和你一起想办法。”
可逢春仿佛一下子变聪明了,她抬起头,冲着周梅梅挤出一个笑:“他不会打死我,他还要把我卖给老瞎子呢。”
父母之命,是天底下的女人最无力挣脱的枷锁。姚春娘看着逢春和周梅梅,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因为姚春娘很清楚,如果她是逢春,除了顺从马平,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逢春天真道:“梅姨,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嫁给老瞎子。”
她说罢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话好笑,尴尬地憨笑了笑。
她自顾自捡起锄头放回屋里,又拎出一桶水把地上的血冲干净了,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准备把这收拾干净就离开。
姚春娘不放心,她看齐声裤腿沾着泥,猜到他是从地里赶过来的。她对齐声道:“你先去忙,我等会儿来找你。”
齐声摇头:“我在这等、等你。”
听见这句话,姚春娘的心忽然就稳定了下来,她抿唇笑笑:“好。”
周梅梅被马平用硬实的柴棍砸伤了腰,没伤到骨头,可背后却也瘀红了一片。
姚春娘把周梅梅扶进屋里,让她躺床上给她擦了药。姚春娘叫住忙里忙外的逢春,问她:“逢春,你真打算回去吗?”
周梅梅趴在床上,同样担忧地看着她。
逢春闷闷的点头。她关上门,打开柜子,脱下身上周梅梅给她的衣服,换回了自己第一天来这儿穿的那身打满了补丁的衣裳。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回去挨马平的揍了。
逢春慢吞吞在床边坐下来,看了看站着的姚春娘,又看了看疼得满脸汗的周梅梅,担心道:“梅姨,是不是很疼?”
周梅梅摆手:“死不了。”
逢春“哦”
了一声,她拉开窗帘,让沉落群山的黄昏照进屋子,又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周梅梅擦了擦汗。
擦完,她依依不舍地坐了一会儿。屋内静悄悄的,三个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逢春打破了寂静,她把手里的帕子放在周梅梅枕边,站起身来小声道:“梅姨,春娘,我回去了。”
她嘱托周梅梅:“我走了之后,等你伤好了,要记得要给我的花浇水。”
逢春害怕马平,可她也清楚,她是曹秋水的女儿,马平也永远会是她爹,她总要回去,她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