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那时他们在行宫避暑,她指着山上农庄的寻常夫妇,道她就想像那般,而非做一个玩物。
一个受尽恩宠的孤女,被皇帝如珠似宝的疼爱着,到头来居然羡慕一对贫贱夫妻。
想也知道,那时姜献该有多生气。
他看着眼泪不要钱往下掉的嘉穗,心想她是否真是水做的,吵几句嘴就能哭得稀里哗啦。
赐给她的珠宝华服摆满清凉的宫殿,宫女宦官不敢听他们争执,避退殿外。
姜献被她气得够呛,寒着脸掐住她的下颌,带到窗前,指着那对夫妻让她看:“玩物?你知道什么叫做玩物?你看惯了他们斯文楚楚的样子,没见过他们私下何其残忍,你以为逃到山中当农妇就能逃过一劫了?那些春登山秋围猎的权贵只要有一个对你动了念头你都能生不如死!若只是在山中一夜之欢已是好运气,若掳你进府,让你日日夜夜看人脸色受人羞辱,你岂不是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穗娘,你在皇宫长大,不该如此天真!”
“你知道衙门一天要处理多少宗奸淫掳掠的案子,就说递到朕面前的,御史台弹劾皇室宗亲,官员亲眷强抢民女的折子,你知道朕看了多少,又要株连多少?你若流落在外,被人弄大肚子都找不到孩子的亲爹是谁,穗娘,我保证,若你真想找个寻常农户过日子,那窝囊废一定保不住你。”
就连她当初还是公主时,跃跃欲试想做她驸马之人,心思不正的也不在少数。
他背着她,一个个亲手料理了,到头来,她竟说她是他的玩物。
“朕会在意一个玩物夜里渴不渴,需不需要喂水,受不住时疼不疼,她喊停便强忍着停下,安抚着哄着,她吃进柳絮嗓子痒痒,咳嗽一声,就令太医院三班颠倒每隔两个时辰把脉问安吗?穗娘,你又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玩物吗?”
他自后握着她修长的颈子,冷静半晌,再去看她模糊的泪眼,其实心已软下来。
他松开手,嘉穗从他掌中滑落。
姜献叹息着抱住她,将脸埋入她颈窝中,低低的道:“日后不要再说如此让我心痛的话了。”
嘉穗搂着他的脖子抽泣,泪珠打湿二人衣襟。
她没告诉姜献,其实她手指的并非那对农户夫妻,而是他们身后南飞的雁鸟。
姜献让她做普天之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无法放她做出笼的雀鸟。
帝王之家,也并非什么都唾手可得。
夜里,嘉穗回房。
梅子早就回来了,主仆二人小心翼翼掩上门,嘉穗轻声:“信送给他了吗?”
“我去时,恰逢裴公子不在府中,我便将信交给了门房,想来裴公子回来就能看见了。”
梅子伺候她更衣。
剥去外头的罩衫,嘉穗如同红荔脱壳,肌肤裸露,烛光下竟有透明的质感。
梅子一眼就瞅见她后颈暧昧的红印。
未经人事的小丫头脸色唰的红了,眼神躲闪。
“那就好,看了信,他就明白我的意思……而今只有远离我,才最安全。”
嘉穗说着,见梅子滚烫脸颊,不解,“你脸怎么这样红?”
“……定是天太热了,我伺候小姐沐浴吧。”
梅子哪里敢指着红印嚷嚷。
姑娘素来温和腼腆,碰上这种事,说不好早就悄悄哭了不知道多少回,面上还得强装镇定。
她若是指出来,姑娘脸皮薄,一定伤心死了。
嘉穗听见要去盥室,神情空白一瞬。
她脚步顿了顿,揪紧衣角,“不必了,我自己沐浴即可,你在外面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