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不能以淮鸢的名字回去实在可惜,我定要有一日,让淮氏堂堂正正地立于世间,人们提起淮氏,只有数不尽的忠义仁心,我要拽出那些藏匿阴暗的腐朽罪恶,让他们一个两个都跪在淮氏宗祠前认错。”
“你要入宫。”
晏屿青垂眸,若要找出罪证,只能回到太医院调查,可那里对于淮鸢而言,是行差半步便会丢了性命的地方。
凉风吹起淮鸢垂在脸旁的碎发,少女纤细脆弱,可骨子里的倔强顽强,却是谁也折不断的。
她偏头,勾了唇角:“你会帮我的,对吧?”
我不愿你回到那吞人的地方,我不愿你以身涉险。
晏屿青内心大声喊叫着。
可他清楚听见,自己点了头,坚定地回答:“会的。”
原是只打算在锦阳稍做歇息便出发,只是碰上了京兆府尹,林茵隔三差五地遣人让淮鸢过去说话,淮鸢亦是有些放心不下,孩子虽然平安生下,到底算是难产,在胎中停留了过长时间,因而总有些体弱。
她每每过去,总是带上些上好的药材过去,一遍遍仔细探查孩子身体,日日相处下来,竟也真同那孩子有了几分感情,这毕竟也是她第一个接生的孩子。
林茵对淮鸢也是亲近得很,二人交谈间,惊异发现她不仅在医术上造诣匪浅,甚至对于官宦女子平日的弹琴点茶亦不陌生,同时还因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她从前只在书籍中听过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奇闻轶事随手拈来,实在是个妙人。
后来,不顾众人反对,包括淮鸢本人,她硬是让自己孩子认了淮鸢这个干妈,尽管准备得仓促,条件有限,还是准备了个不大不小的认干亲仪式。
因林茵还在月子中,只得委托傅伦亲自准备好果、香等物,寻了个吉祥日子在屋前摆了一桌,淮鸢特意上街打了个金长命锁,在乳娘抱着傅长安朝她行罢跪拜礼后,小心戴在他胖乎乎的脖子上。
“小少爷很喜欢呢!”
乳娘笑道,淮鸢仔细一瞧,傅长安竟还真眯着眼笑嘻嘻的,肉嘟嘟的脸蛋被挤得变了形,像个年画上的福娃,可爱吉祥。
云泷一旁瞧着心都化了,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肥肉,软软的,滑滑的:“可真嫩啊!”
谁知原本还喜笑颜开的傅长安被这一揩油,脸色忽变,竟转过头,将脸藏在襁褓之中。
淮鸢和乳娘被他逗乐,齐齐笑起来。
晏屿青和成珺亦来观礼,傅伦受宠若惊之余,也明白他们是作为淮鸢的朋友而来,也不禁多了曾疑虑,只是并未说出,几人说着闲话,倒也算和谐。
“……王爷?”
傅伦方说完一长段的话,却瞧见晏屿青全然没反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少女长长乌发半挽,长睫低垂,似是被什么逗笑,唇角勾起漂亮的幅度,脸颊微微泛红,暖阳落在她发梢,明艳温柔。
再一回头,素来冷淡的王爷嘴角竟微微上扬,目光缱绻。
傅伦暗暗心惊,也许回京要办的事,需得更加尽力才好。
临行那日,林茵执意抱着傅长安来送行,好劝歹劝,她才在婆子挡风掩护下,回了屋内。
傅伦同李县令一齐将他们送到了城外,一路山峰险峻,特意备了几匹擅走山路的良马,成珺谢了又谢,天知道之前他被颠得有多难受。
“回京后的事,还请大人莫要忘了。”
淮鸢拢手行礼。
无论是她对夫人的救命之恩,又或是晏屿青对她的上心,傅伦都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笑了笑,道:“白大夫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尽管多年沉浸官场之中,他早已习惯计算得失,然他骨子里最后一份坦诚全然给与妻子,眼前的女子便是他与妻子的救命恩人,无论她目的是什么,他都会全力帮她。
淮鸢起身,笑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几人道别,循着李县令所指的近路入了山。
福地的山不似平原,连绵不绝,一山连着一山,看不见尽头,若不是李县令给的地图详细,一不留神走错了岔口,免不得多绕上几天。
一路成珺倒是兴奋不少,只因山中最不缺的,便是野味。
日日辛劳赶路,日头晒得脸颊生疼,到了夜间又凉得需裹上外袍,只有在猎来野兔松鼠,支在柴上烤得外焦里嫩,飘香四溢的时候,方能得一丝趣味。
成珺还是头一回知晓,原来叔公的厨艺这般好。
明明也同他一般,折了树枝穿过兔子,架在火堆上烤,他烤出来的,要么外头乌漆嘛黑,焦得皮直往下掉,里头的肉却还渗着血,要么肉浑身散着膻腥臭味,难以入口。
晏屿青烤出来的,鲜嫩多汁,咬开薄焦的外皮,肉质肥美得滴油,调味更是恰到好处。
成珺云泷二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拿着晏屿青分来的肉串,咽了咽口水,对视许久仍是不相信大成最矜贵的王爷厨艺会这样好。
淮鸢倒是已经吃过好多回,眼睁睁看着晏屿青掰下嘴肥嫩的兔腿递来,虽不好意思他明目张胆的偏爱,耐不住肚子饿,又香得紧,厚着脸皮神色自若地接了过来。
山林间的夜空璀璨明亮,繁星似画卷在天上铺开,微风晃动枝叶,鸟鸣点缀,平静祥和。
柴火劈啪作响,火光照在几人面上,晦暗摇晃。
成珺下定决心咬了一口肉,身为世家公子,他甚少体验这样的野味,从前只知城内哪家茶楼糕点做得最好吃,哪家饭店菜式最新鲜,却不知原来这般曾经看来“粗鄙”
的野人吃法,竟别有一番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