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崟沉默了片刻,强压着心头的些许不悦,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安抚着说:“不好意思啊,李岫喝多了,现在睡得太死,没法接你的电话。请问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要不,等她醒了我替你转告。”
“你谁啊?!你怎么会跟她在一块儿?你们现在在哪里?”
听到是陌生男人接的电话,高铭翰又急又怕,心脏止不住的狂跳,浑身冷汗直冒。
“我是李岫的哥哥。”
李崟有点儿无奈。
“哥哥?李岫说她在岩山一个亲人都没有,哪里来的哥哥?我跟你说啊,你赶快告诉我你的位置,别对她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高铭翰气急败坏的威胁李崟。
李崟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沉默了几秒后,平静的回复对方:“我真的是他哥哥,我叫李崟,不信的话你记一下我的身份证号码去公安局查。”
说罢,他竟然真的报起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
对方的诚恳让高铭翰不禁回想起今天在米粉铺发生的事情。或许李岫一直都在撒谎,或许她在岩山还有很多亲人。想到这里,高铭翰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放心,我会查的。那个……我是李岫的上司,我们今晚有个应酬,她喝多了,我本来打算送完客户马上回来接她的,结果……”
不知不觉,他竟然跟对方解释起来。
“我妹妹酒量不好,以后这种应酬还是别带上她了。让一个女孩子睡在外头的水泥地上,不太好吧领导……”
显然,李崟对高铭翰的做法非常不满,腔调里夹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啊?我让她在包厢里等我的啊……”
高铭翰急着解释,李崟却一个字都不想听。
他生硬的打断对方的话,淡淡的说:“行了,别说了。今晚李岫喝了这么多酒,明天早上肯定起不来。领导,明天上午能不能放她半天假……让这傻丫头缓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个……你们家住哪里啊?”
高铭翰好像还不太放心似的,继续追问道。
“领导,你要是还不放心,就记下我的手机号。我把身份证照片,户口本,还有工作证都发给你。我叫李崟,山金的崟。我爸叫李广财,我妈叫陶文慧。”
李崟说着,干脆利落地又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高铭翰,高铭翰竟也果断地记了下来。记完之后,他还不忘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毕竟是我带她出项目的,总要对下属负责嘛。”
“你放心,自己亲妹,会照顾好的。那就这样,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说完,李崟长舒了一口气,挂断电话,继续踩下油门。
岩山的旅游业刚刚兴起没多久,住宿场所是比以前多了一些,但是环境设施良莠不齐。李崟既不想让妹妹受委屈,更不想送她去人员繁杂的大酒店,唯恐遇到熟人,被暗里乱嚼舌根。思虑再三,他想起一家位置有点儿偏僻的民宿还不错,于是乎直接将李岫带往了那里。
说是民宿,其实就是当地的农民自己盖的二层小楼。这种民宿一般都开在郊区,交通不是很便利,但环境确是没得说。现在正值旅游旺季,只剩下一楼最档头的一个单人间。李崟办好了入住手续,抱着妹妹进了房间。
房间不算太大,一眼就能看个全貌。墙面有几处污渍,似乎被人擦拭过,但没擦得干净。一米五的单人床靠北面的墙摆放,墙上是几朵笔触粗糙的手绘向日葵。黄黄绿绿的颜色搭配,鲜艳得很。床单和被套都是农村常见的花色,铺陈得十分平整。床头左右两侧各摆了一张小小的木质桌子,用来充当床头柜,左边那张上面置着一盏老式抽绳台灯。
铝合金推拉窗朝北敞开,纱窗积了厚厚的灰。窗外就是稻田和池塘,凉风吹进屋子的时候,会顺便裹进来一缕草木的馨香。月亮浮在幽黑的水面,蛙鸣和虫叫此起彼伏。李崟走到窗户边,瞧见纱窗上正趴着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飞虫。轻轻拍了几下,它们便惊慌而逃。随后,他关上窗,打开空调,拉上窗帘,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了外面。
咔擦,他拉下那根台灯抽绳,昏黄的光线顷刻间铺洒在李岫脸上,李崟这才有机会沉下心来将妹妹的模样看个仔细。
还是从前那熟悉的脸蛋儿,好像都没怎么变似的。只是头发长长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齐耳的学生头。她的眉毛微微蹙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带着一丝忧愁。这时,李岫轻轻侧了下头,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像是在做着不安稳的梦。她的脸很红,红得像小时候发高烧时的样子。妹妹和母亲一样,太过瘦白。小的时候,笑一下两腮就泛出胭脂样的红,平日在阳光底下站一会儿也是,脸颊和鼻尖即刻便浮出一颗颗淡稚的雀斑,像是日落之前忽然烧起来的晚霞。好看极了。
看着看着,李崟不觉笑了。他起身去厕所打来一盆温水,用毛巾简单给李岫擦了擦脸。看着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和时不时吧嗒着的嘴巴,他忍不住俯下身子亲吻了她的额头。她的额头更烫,烫得他嘴唇一颤。
就在这时,李崟的手机倏地响了,是老婆打来的电话。他怕惊扰到妹妹,急忙按下静音,随即旋身走出房间,到了走廊才接起电话。
老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老公,你去哪儿了啊?”
李崟挠了挠下巴,对电话那头撒了个谎:“陈博跟他老婆吵架了,喝了很多酒,我现在正在陪他。”
“哦,那你几点回来啊?”
老婆打了个呵欠。
“闹了半天了,看这样子今晚他是不打算回家了。我等会儿跟他在外头开间房睡吧,你别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