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她身上拥有着被亲情塑造后的“钝感”
(父母曾经不同意她离婚,那个年代大学生和大学生结婚就应该被羡慕,闹离婚就是笑话,就是不懂事),她的“沉默”
便有了和门罗同样可循的原因。
门罗女儿书写的心路历程,像极了严冬成年后鼓起勇气告诉母亲一点点实情的段落(且严冬敢说出来的最大驱动力还是为了母亲、不是为了自己,她希望母亲不要因为羡慕姑姑姑父的优秀而贬低自己)。
她不敢让家人知道,这种不敢甚至不是怕家人难过,而是怕他们难堪——因自己而难堪。不敢的另一端是什么?是她不敢拿家人对自己稀薄的爱去赌。是她不敢丢掉维系家庭体面的义务。是她不敢面对被拒绝和孤立的可能。是她不敢二次伤害自己。
为了不“出卖”
妹妹,她只说了网站的事。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那会是出卖,就好像做错事的是她们。母亲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但也只有沉默。严冬想象过无数次,母亲听完她的话,会愤怒姑父的行径,还是会责怪自己的软弱……可她万万没想到,在母亲给的伤害面前,自己的想象力如此匮乏……天真的她怎么会想到,把自己默默扛了十年的痛苦掀开,等来的是取笑和沉默——竟连“你为什么不反抗”
的受害者有罪论都没有。
严冬瞬间觉得自己愚蠢,她竟想要听到一句迟来的、自己被爱的证据。她竟然……妄想母亲可以像自己爱她那样去爱自己。
——《夜以继日》28章长夜(三)
严敬人被严冬的话击中,从门口走到餐桌旁,站在了严冬的正对面。“你这阵势,是要审判谁呢?今天你奶奶过寿,你要我死在这是吗?”
果然,和她曾经遭受的痛苦相比,他更在意自己此刻受到的“背叛”
。是啊,她不愿再给这个家做贡献了,她不愿再供养那个体面的套子了。她曾经“牺牲”
自己,献祭给这个家,也没能换来他们的爱。又何况现在呢?
——《夜以继日》53章镜头
伦敦大学儿童青少年心理治疗专业在读博士严艺家曾说:“我经常会震惊于那些肮脏恐怖的秘密是如何在一个家庭中成为‘房间里的大象’的,而且这些照料者们看起来经常社会功能良好,跟孩子互动正常。”
写这本小说的过程,也是我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过程。
我写的是周围看到的真实的父母,也是被亲情绑架的真实的女儿,就像那句“我们的父母给的爱刚刚好,刚好不让我们快乐,也刚好让我们愿意孝顺”
。
但我不愿意这样去想问题。
除了上述的结构性原因,或许也因为,做家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选择生下孩子就意味着,选择把一块木头放在着火的房子里——他们做好了孩子来世上受挫的准备,因为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甚至更加不曾被看见过。
当然,这不是为小说里的父母洗白。写的过程里,我把严敬人和杜俊芳当作自己父母那样去对待——假如他们已经被塑造成我不可撼动的模样,那我只好不指望被他们理解。我依然会努力尝试沟通,但如果换来的是更多的伤害,那就只好求同存异,“稀里糊涂”
。
余秋雨说,永远不要指望被理解。
马东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杨天真说,不会因为表达能力强就不被误解。
罗翔说,人们不是真正在聆听且注定局限。
曾奇峰说,希望被理解,本质是想控制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