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就按你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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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梧桐树从茂密变得稀疏,叶子也从深绿逐渐变枯黄。
盛夏悄然离开,秋风渐起,随后初雪又落。
辛建强厂里职位调整,他工作有些变动,再没有充足的时间接送辛苗,于是,辛苗和她的三个小伙伴们又恢复了每天坐公交的日子。
初三开学,日子就像按了快进键,一溜小跑着便从手边飞走了。
初升高的关键一年,学习压力骤然繁重,音乐体育美术课全部被取消,换成了语数英这三门主科。
辛苗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头驴,每天一到学校就埋头拉磨,一直拉到下午放学,稍微一停下来,就有老师在后边拿着小皮鞭往身上抽。就连辛苗这种神经大条的乐天派都被这种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折磨得差点变内向。
好在,她成绩还算比较平稳,始终在年级前二十里来回波动着,落差不大。如果能保持到中考的话,报全市最好的一中不成问题。
但祝楠楠就没这么稳当了。按照往年的录取分数,她得超常发挥才能进一中,不过她本人对上一中没执念,倒也还好。
至于两名男生……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陈青禾仿佛被焊死在了年级第一的宝座上,三年下来,挪都不带挪地方的。全校同学对此早就麻木了,每次考完试,大家看年级榜的时候,都万分默契地直接略过第一名,从第二名开始看。
而裴松同学,初中三年里,回回年级吊车尾,每次考试完回家,他爸都会给他做上一顿他最爱吃的皮带炖肉。
对此,裴松早已习惯了,大家也都习惯了。
——总而言之,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稳定。
不幸的是,辛苗在初三的寒假因为发育迟缓的问题被赵锦华强硬拉着去瞧了中医,然后收获了满满一堆中药。听说用砂锅熬煮出来的药效果最好,辛建强不知道去哪里淘来了一个电砂锅,放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专门给辛苗煎中药,一整个寒假,楼道里都是厚重苦涩的中药香。
辛苗每天在赵锦华的督促下闭眼灌药,一天两次,雷打不动。“黑心大夫”
一连开了一个月的药,辛苗就灌了一个月,她差点被那苦药给腌入味儿。
如此这般遭罪,但直到开学,辛苗的身体仍旧没有任何动静。赵锦华越发发愁,愁到晚上睡不着觉的程度,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辛苗中考结束,就立马带人去省城瞧病去。
不过最后还是没等到那时候。
在初三下学期,春夏之交,一个极其普通平凡的一天,辛苗那早该到来的初潮,终于在蹉跎了好几年之后,姗姗来迟。
当时正好是早操结束后。
辛苗在围着操场跑了三圈,热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好巧不巧,每天习惯性带着水杯的辛苗同学恰好在那天忘了带,她整个人又热又渴,最后一合计,捏着兜里剩下的一块五毛钱奔到学校小超市里头买了瓶冰水,没等走出超市,她就拧开盖子一口气灌下去了半瓶。
冰水是早操喝的,肚子是倒数第二节课开始疼的。
小腹像是有一只手在里头狠命拧似的,拧一下,停一会儿,再拧一下,疼得她浑身上下都难受。辛苗趴在桌上,一手死死按着肚子,借用外力稍微缓解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这节课是语文,老师在讲台上正在讲前两天模拟考的试卷,外头日光正盛,晒的人昏昏欲睡。辛苗不知道自己是疼晕了还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朦胧,偏又睡不过去,干脆徒劳的闭起眼睛。
这大开大合的睡姿,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想不注意到都难。在她往这边瞥第二眼的时候,陈青禾放下试卷,捻起手中的笔在旁边t桌面上敲了两下。
力度很轻,但趴着的人绝对能听清楚。
辛苗意识稍稍回笼,她抬头,压着声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直到此时,陈青禾才看清了她此刻的样子。
那张向来挂着笑的脸上此刻表情痛苦,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儿,眉宇之间也不再舒展,反而蹙起了深深的几道褶皱。最让陈青禾觉得刺眼的是,她嘴唇毫无血色,干燥爆皮,印着因为痛苦而被咬出的几颗齿痕。
陈青禾握着笔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冷峻的眸光在她脸上打量了个来回,沉声问:“哪里不舒服?”
辛苗哼唧:“我肚子好疼。”
陈青禾拧起眉:“很难受?”
“难受死了,感觉自己快要挂掉了!”
辛苗疼的声音都打着颤,嘴里还不忘臭贫:“我趴一会,你帮我看着老师啊。”
说完,她等不到陈青禾点头,又原状伏在桌上。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身旁传来某人冷淡却响亮的声音。
“老师。”
辛苗唰地抬头,一脸懵逼。
讲台上,正讲到兴起处的语文老师骤然被打断节奏,她放下卷子,不悦的视线隔着玻璃镜片扫过来,在看到站起来的人是年级第一同学时,又瞬间缓和了脸色。
“陈青禾啊,有什么问题吗?”
“辛苗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去校医院。”
语文老师沉默了片刻,又看向自从上课开始就趴在桌上的辛苗……小姑娘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
她当即说:“哦,那快去吧。”
“谢谢老师。”
陈青禾礼貌道。
他微微俯身,右手擎住辛苗的一只胳膊,用一种不由分说的力道将还在发懵的人拉起来。辛苗顺着他的力道挪出座位的时候,大脑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辛苗原本只是想着趴一会儿,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陈青禾要把她拉去校医院。辛苗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结果下一秒,小腹又猛地抽搐了下,像是在用事实打脸她说,听陈青禾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