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看了看旁边,两人似乎认识,直起腰,晃悠悠地走开。
鸡蛋一个一毛钱,能卖到五块钱。和鸡蛋不同,鸡鸭买卖价格,总有波动,遇到行情稍好点,一只就能多卖出两三块钱。问价、比价上午,一波接着一波,吴国兰抻了抻腿,耐着性子叫卖。
“卖笨鸡、笨鸡蛋,卖笨鸡、笨鸡蛋,卖笨鸡、笨鸡蛋”
八九点的时候,太阳升起来,寒气散去,两篮子货卖完,吴国兰口干舌燥,出了大集场地,吴国兰买了针线,还剩十九块,吴国兰用手帕裹好剩下的钱,塞进夹衣的内衬口袋。
然后两人一起转道卫生院方向,秦玉芬过来上节育环,年前几个月,村大队组织过会议,适孕女性生过一胎的人,按要求必须上节育环,村支书、村书记也上门做思想工作,秦玉芬不打算生二胎,赶巧镇上统一上节育环,今天特过来。
门口一圈,近白来号人,结束的妇女,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边等人边闲谈。秦玉芬扫视一圈,看到娘家堂嫂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是哪个?”
旁边瘦高个询问。
“我老妹,”
秦嫂子回道,随即低声,“就那个蔡坝校长,他家最小的姑娘,给到小顾庄去的。”
瘦高个恍然打量,暂不接话,笑着一起招呼。
“哎哟,大妹子你怎么来上环,不再生个,要个男娃子嘞。”
秦嫂子笑这问,“大嫂子也一块过来的吗?”
“一块来赶集,马上一块回去呢。”
吴国兰简短回答。
“二嫂子讲话轻巧,生个老二,我们两口子都得上街要饭喽。”
秦玉芬接过打趣,和吴国兰一起坐到檐阶上。
“谁不是,我也想生个老二呢。马上中午天肯定死热的,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李二婶子点头,指着长长的队伍,“赶紧去排队吧。”
“你家是个男侠则,生不生二胎有什么打紧。”
秦玉芬笑着转身走开。
吴国兰接上话:“想我那会个,头个生的也是个女娃的,哎…”
吴国兰无不感叹,没说下去。
“哎哟,那个时候要留下来,现在都会走了。”
“是要到二十二三了,唉要留下来”
吴国兰的脚后跟突然痒起来,食指掏进鞋底,使劲抠两下,然后眯着眼,细细回想,孩子一生下来,还没来得及看第二眼,家婆就把孩子抱走,不知是送人,还是扔到哪个旮旯,家里上下心照不宣,不再提起。
日头渐高,妇女们排完队,稍作休息后,便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秦玉芬只觉被蚂蚁咬过似的,不大疼,只淅淅沥沥地流几天血,腰酸背痛,旁的人没说过这事,她也自以为常事,并不放在心上。
吴国兰两人又绕回菜市场,秦玉芬到杂货店称一斤白糖饼干。回去的时候日头正中,正是热的时候,两人半途刚下水泥路,就碰见老姑奶奶家的老表,正开着手扶拖拉机回去,顺手把两人捎上,带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吴国兰腹内烧得发慌,简单烧一锅菜饭,草草填完肚子,刮了半桶洗锅水,和两天收集的半桶泔水搅拌,一并装起来喂猪。
“大爷吃,”
朱婷婷靠在长椅旁,捏块饼干,举到大伯眼前,“很甜的。”
说完示范似的咂吧一口。
吴国兰正蹲水池旁,碗筷堆在一起,舀了瓢清水倒在盆里,听到声音,抬头朝这里看过来,没有出声,又舀了一盆清水,低头拿起丝瓜瓤,开始洗碗。
“嗳哟哟,大爷不能吃哦。”
另一边正在洗碗的边秦玉芬转头,大声喝道,“小大子自己吃就好,难为你还有想着别人的时候。”
朱婷婷执拗地抬着手,朱大推不过,在角上揪下点碎末放在嘴里,略舔了舔。午后的太阳略微西斜,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皮肤透过层层布料感到热度,暖乎乎,朱大躺在太阳里,全身懒洋洋的,困意一阵阵袭来。
正月一过,寒气退去,朱大眯着眼,躺在椅子里扫视屋前,光秃秃的树木上,鸟雀结队在枝头鸣叫,吱吱哇哇地飞来飞去,有机灵的,窜到水池边,啄食残羹剩饭,抢到一口,就立马贼拉拉地飞走,然后又缩着头飞回来,周而复始,吵得人心烦意乱,午觉也睡不成。
收拾完桌碗,吴国兰把朱大扶回床上,门窗隔绝掉外面的嘈杂。朱大吃下药就闭目休息,吴国兰就着剩下的半碗水,吃了两颗头疼药。
下午,两人照例去刘老大家,参加教会的小聚。
不需要招呼,来人推门即进,十五六号人,围坐在正方桌四边的四条高脚凳上,沿墙一溜烟小矮凳,也坐满了人。吴国兰使劲推门,‘吱呀吱呀’两声,嘈杂的人群顿了下,门后的刘大娘抬起半边屁股,吴国兰和秦玉芬侧身挤进来,见是熟悉的面孔,屋内复又热闹起来。
今天参加聚会的人太多,屋内无处下脚,吴国兰去里间从床底下掏出一把小木板凳,和秦玉芬挤在靠门的位置坐下。
正说到庄家婆媳俩,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庄婆婆说起庄儿媳彪悍事迹,不禁眼泪直流,白色的巾帕都已经湿透。
“大婶子,我的命苦啊,找媳妇找到这样子的。饭吃着,我说两句,她就不高兴,把碗摔了不给我吃饭吶,你说啊,这叫人怎么过得下去。”
庄婆婆攥着刘大娘的手哭诉,
“也是的,不给人吃饭干嘛的。”
“周淑梅,是有点个过分。”
“是的,哪有这样做媳妇的,真真不像话。”
“不像话得很,要不谁去说道说道呢?劝劝也行啊。”
有人热心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