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了,走下套了一件黑色外衣的沈泽清,长衣摆宣纸般翻卷,身形颀长,如破开的刃。
沈泽清一来,万乐菱瞬间老实了,步子轻飘的脚立刻灌了铅似的,站定住就不肯动了。
“小舅舅。”
翻涌的风吹到梁矜脸上,墨鬓似云起舞,她讷讷地说:“你怎么来了?”
沈泽清走过来,他从外衣的手伸出来就碰到了梁矜四处飘散的头发,丝线一样勾着他的手指。
沈泽清低头去看,心神微动,自然地说道:“来负荆请罪。”
梁矜怔住,他在为那天关系泄露出去的事道歉,过了这么几天,她自己都释怀了,甚至都不再会想起。
“都下楼了,脚看起来是养好了。”
头发纠缠着白皙的手指,沈泽清才回应万乐菱那句。
万乐菱听得牙齿发酸,真想现在就窜上楼去,“都好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您知道就了就好,可别跟我妈说。”
沈泽清颔首,“没伤到骨头就行,好好养着,回去吧。”
得了沈泽清的命令,万乐菱迫不及待地说“好”
,谢天谢地,她终于能走了。
好友健步如飞地进去按电梯,梁矜忍俊不禁,跑得比兔子还快。
转身,她问:“负荆请罪,荆在哪里?”
沈泽清抽回手,骨节清晰的手若有似无地指到梁矜胸下心脏的位置,眸光灼灼,“在这里。”
他的手又快速地离开,却实打实地撩动了白色的衣襟。
沈家的祠堂平放着一把戒尺,曾经这把戒尺经年累月地置于沈雨石的案头,这样身为沈泽清父亲的他就能时刻拿上戒尺责罚达不到要求的儿子。
黑堂堂的戒尺手工雕刻着细小的字,笔墨横姿,钟鸣鼎食的沈家,刑具都做成了艺术品。
沈雨石一下一下地打在儿子的手心,扯着沈泽清的手,好一会儿才急速地挥动下去,就是为了让唯一的继承人记住这一寸寸的痛。
只有痛苦,才能刻骨铭心。
曾经,沈雨石打完,砰的一声关上门,沈泽清就被他丢在书房里。
沈泽清仍然漠然地伸直了手,条条新旧的伤痕交错,血液溢出,终于能安静一刻了。
他那严厉的父亲沈雨石恐怕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根本就不怕被他用戒尺体罚,甚至反过来,沈泽清能体罚的时机控制沈雨石情绪。
父亲生气的时候,仿佛是一个患失患得的疯子。
沈泽清的手指绕着梁矜的头发,细密的发丝仿佛是再度出现的伤痕,他无比认真地说:“只有你能伤害我。”
梁矜后退一步,莫名地,她的心有剎那间的酸软,“所以,你是来求我原谅的?”
天气异常返凉,已经要有下雨的趋势,沈泽清将衣服脱下来,反问,“那你能原谅我吗?”
他本来也没有答应梁矜的要求,何谈什么原谅呢?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论怎样瞒,早晚会被人知道。
梁矜的肩膀被沉下来的手指按住,快到她脚腕的外衣像是一件长袍,披在了她身上,挡住了侵蚀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