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盆,踩着湿漉漉的拖鞋,小脸潮红的万小东一张灿烂的笑容推开寝室的房门,一眼看到坐在床边的张国琴,眼睛蹭的一下锃亮的万小东咚咚咚跑到张国琴身边,“大姨,你咋来了。”
红扑扑的小脸上,一双明显红肿的双眼让张国琴心底顿了一下,忽略那双肿胀的双眼,快速打量一下俩孩子,张国琴笑了,拍了拍万小东胖乎乎的小脸,“大姨来看看你俩,顺便送点东西。”
站起身扫了一眼眼底幽深的陶惟,张国琴请拍了下陶惟的后脊,轻轻的一下,让一直忍耐的陶惟鼻头突然一酸,随即扭头看向一边的陶惟让张国琴心头发涩,转身背对着陶惟,挡住的同时也给陶惟留下一丝隐秘的空间。
招呼着放下脸盆的万小东看向铺了半床的物品,撕开一个果丹皮塞到万小东嘴里,“虎蛋子,大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点,到时候要是饿了就拿出来吃点,大姨还给你俩带点毛巾肥皂,要是缺啥少啥了就给大姨打电话。”
吃的交给万小东,电话号码却给了已经调整好心情的陶惟,看着一个个打开的塑料带,毛巾、牙膏、纯棉袜子、肥皂甚至洗衣粉,准备齐全的生活物品让陶惟心底热乎乎的,抬起头看向张国琴,动了动嘴唇的陶惟到底没说什么,抚摸着那些代表着一片关心呵护的物品,陶惟笑了笑,靠在张国琴身边,轻轻蹭了蹭张国琴的手臂。
没有出口的感激让张国琴心底涩的厉害,这些对于城市人什么都不算的劳保与两个孩子而言却是一份渴求的心意,小小年纪孤身离家,那份孤独和胆怯并不是常年伴在父母身边的兴奋孩童能够理解,尤其是对陶惟而言。
悄悄的吐气搂住陶惟的肩膀,张国琴无声的给予最有力的支持,清澈的双眼内,那一丝愧疚虽然仅仅是一闪而过,但张国琴却看在眼里,赶到体工队并没有急着找俩孩子的张国琴已经知道两个孩子早晨的训练。
一言不发的张国琴没有指责甚至没有去求情,从于成飞那里听到杨国成想单独培养陶惟时,一脸郑重的张国琴弯下腰代替不知情的陶惟表达了心中的感激。
张国琴明白,自身努力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在配上一个好教练,那么就意味着陶惟的路会越走越宽,不管陶惟以后会走到哪一步,但今日这份没有出口的情,张国琴领。
真心的感谢让屋内的于成飞、杨国成同时愣住了,再次直起腰的张国琴虽然脸上依然是那份带着一丝刻板的平静,但却让俩人看到了那份深藏的怜惜,想到那个倔强却异常懂事的孩子,送走张国琴的老哥俩唏嘘不已。
默默来到俩孩子的寝室,久久无言的张国琴回想起杨国成带着激赏的话语,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倔强、有韧性,两个明显夸赞的词语落在张国琴耳中却异常的酸涩,什么叫做倔强?什么叫做有韧性?自己把自己逼上上山路的陶惟不倔强没有韧性就没有出路。
小小的陶惟为什么爱上滑冰张国琴不知道,但张国琴看的很清楚,冰对陶惟而言是不同的,那是真正的把竞技体育当成终身事业来对待,认真而执着的踏上这座独木桥。
张国琴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那份深深的热爱,有的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暗暗叹息的张国琴内心的酸涩陶惟不知,但身边温热的身体传来的无声安慰鼓励陶惟却记在心间。
仰起头看向张国琴,裂开嘴笑了一下的陶惟一下子想起闹钟的事,原本想等到休息在出去买,但现在既然人情已经欠下也就不在乎在多点的陶惟随即提出让张国琴下次来的时候帮忙买个闹钟。
陶惟的请求让终于听到孩子要求的张国琴笑了,因为笑,平日里显现的严肃的面孔顿时满是柔和,透着一股温婉的笑意让陶惟愣住了,好像隐约知道为什么张国琴总是板着张脸的陶惟看着那抹能够温暖人心的笑容忍不住蹭了蹭张国琴的手臂。
就连回头的万小东看到那抹好像有些熟悉的笑容都愣住了,好半响,眨了眨眼睛的万小东不自觉的蹭到张国琴身边,“大姨,你早点来看俺俩。”
低喃的请求让张国琴心底一涩,搂着俩孩子恩了一声,停留了好半响,仔细查看俩孩子的生活物品后,带着一丝喜悦和沉重,张国琴离开了。
1990年1月24日,农历腊月28,上午十一点二十。
“小东、提速提速。”
文田沙哑的喊声在操场东面响起,一条长达50米的上坡路,满头汗水的万小东瞪大双眼紧紧咬住牙关,努力奔跑在上坡路上,因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蹦出的万小东一双手紧紧攥着。
今天是陶惟、万小东训练的第十天,从单纯的沙地跑到增加的上坡跑,发展腿部力量训练的万小东从第一天偷偷的哭过在没有吭过一声,可每晚,沉沉睡去后,那一声声的哽咽都会无意识的从口中悄悄的吐出。
第二天又像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的参加训练,这样的万小东让陶惟心疼又内疚,不禁怀疑最初有意识的带着万小东走上体育竞技这条路是不是错了?
心底存着煎熬让同样增加训练强度的陶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消瘦着,尖尖的下巴和凹进去的眼窝让杨国成急的满嘴大泡。
开始以为训练量大的杨国成甚至有意识的减轻训练量,可陶惟还是在掉分量,这下子杨国成真急了,大早晨还没吃早饭带着陶惟离开了体工队直奔医院。
临走时,想了又想的杨国成还是给张国琴打了个电话,不提接到电话的张国琴心中有着怎样的担忧,匆匆赶到医院的杨国成忙活着挂号找熟人,第一项检查还没做上,张国琴赶到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