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就带了一个小太监……”
辜弘毅停住了脚步,他再一次望向那个亲信传令兵,道:“去帐中,让他们奏军乐,摆酒。”
辜弘毅顿了一顿,又道:“派出斥候,查,方圆之内,可有大军。”
“是!”
辜弘毅至今都记得这一次见到皇帝的情形。天气早已入了秋,满山都是枯草哀木,大营驻扎之处,一片荒凉。在这一片荒凉中,有一个少年披着狐裘,雪白的绒毛环绕着他如玉雕般如画的面庞,他站在那里,周身万草枯寂。辜弘毅走过去,少年转过脸,猩红色的披风把他的双颊映得红彤,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气色腆然。
“皇上……”
“辜将军……”
两人同时开口了,少年笑了起来,就像辜弘毅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笑,非常漂亮又非常纯真。只有那上翘的凤目让人感到一丝丝清凉入腑。
辜弘毅赶上前几步,却没有跪,只是走到少年身边躬身:“皇上怎么站在外面?可折煞臣了!快里面请!”
说着抬手。
少年抬起头看着辜弘毅,眨了眨眼:“朕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很年轻,现在你好像老了些。”
辜弘毅哈哈大笑,请少年向军营内走。他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有带护卫,也没有问他究竟来做什么,只是将这位孤身而来的少年天子请入重军之内。
驻扎营房外早响起了军乐阵阵,带着西北的肃杀之意,少年边走边听停下脚步,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欣赏体味。辜弘毅看着他,少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辜弘毅失望了,他在里面没有看见恐惧。
少年天子笑着对辜弘毅说:“辜将军,这是什么歌?是西北的歌吗?下次你让人也教教我宫里的乐工,我觉得很好听。”
辜弘毅回之以微笑:“皇上既然喜欢,臣定然从命。”
入帐,西北烈酒的酒香满盈,少年取下自己的白玉头冠交给身后的小太监:“你先出去。”
小太监躬身向后去了。少年的头发从玉冠中垂了下来,乌黑如缎,辜弘毅感觉依稀能猜到当年狐姬宠冠六宫的风骨。
“辜将军,朕今日来,是想单独与你说些事情。”
“喔?”
辜弘毅不紧不慢地邀少年入了上座,然后自己在少年对面坐下了,“皇上要单独与臣说?”
“是。”
少年郑重地点头。
辜弘毅摆了摆手,帐中的军士都退去了。明烛盈盈的大帐,只剩辜弘毅与少年天子两人。辜弘毅望向面前人,不再恭敬,而是仿佛要看穿他一般,灼伤人一般地凝视。这个少年,小小的年纪,心里在想什么呢?他怎么敢单独来见他?
紧逼的视线之下,少年脸上的红彤全都褪了下去,褪尽了,衬出一张脸越发的玉白无瑕。他迎视上辜弘毅的目光:“朕……朕如果说,那十二道金牌,不是出自朕意,你信不信朕?”
“皇上的意思是……?”
外面的军乐仍然在奏响,辜弘毅慢悠悠地给自己的酒杯加了酒,又给皇帝的酒杯也加满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