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霆越说越小声,尾音已如耳语,一惯鲜少喜形于色的脸上也染上一层绯色。他这是赌上自己的尊严,说这话时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一个男人在另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大男孩身上找到安全感,说出去简直丢脸至极,这一刻他却无暇顾及这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安彦一,等待他的宣判。
安彦一头更痛了,他想拒绝,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他至少要担一半责任,若不是机缘巧合,他和周俊霆就会如同以往那样,依然是两条平行线,一辈子都不会出现眼下这种局面。
沉默半晌,安彦一开口:“俊霆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从你无意间救了被绑架的我那时起。”
果然如此,安彦一都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要是时间能倒带,他一定叫上一大波警察去救人。
若仅这样,也只是周俊霆一个人的烦恼,真正让安彦一陷入两难境地的是一年前。那时他为了避免长辈们逼婚骚扰,胡诌了一个借口,跟家里摊牌出柜,这下子好了,长辈们是放弃了他,却无端招惹上周俊霆,简直让他欲哭无泪。
安周两家是故交,往来比较频繁,安彦一打小就认识周俊霆,但也就仅限于此。两人差了岁数,性格又迥异,玩不到一块,基本都是跟同龄人玩闹,小时候还好,长大后两人交集不多,顶多在一些重要社交场合见面。
自从两年前那事后,周俊霆出现在安彦一面前的频率逐渐增加,一年前安彦一宣布出柜,更是三天两头就能见到周俊霆身影。
一开始安彦一没有察觉到不对,随着周俊霆的心思越来越明显,到后来更是不再遮掩,他才发现大事不妙。
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到了此时,但凡真心关心安彦一的亲友,无不被周俊霆笼络,跟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都希望安彦一试着跟周俊霆交往,有个年长的男友照顾,怎么也比去外面胡混要好。
安彦一听闻这些,如遭雷击,就看现在周俊霆这样子,到底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呸呸,他怎么想这个,真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将莫名其妙的念头扇飞,安彦一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俊霆哥,容我再想想。”
“好,多久?”
周俊霆心一松,他虽然已经做好被拒绝后打持久战的准备,但那是最糟糕的状况,谁不乐意有个好结果?
“一个月,不见面、不联系。”
安彦一不是拖拉的性子,这种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拖越久越麻烦。
只是这人是谁不好,为何偏偏是周俊霆?这事一个处理不当,恐怕会难以善了。这也是安彦一发觉事态不对,宁可避着人,也不一刀两断将事情彻底了结的最大顾虑。
周俊霆这人做事不拘泥于形式,虽没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却也不是好相与的,但凡他真正上心的事,他都会想方设法办到。他就像一头隐于暗中伺机而动的猎豹,一旦猎物出现岔子,他便扑身而上,这等心机手段,足以让人胆寒。
若可能,安彦一不想跟周俊霆对上。
两人商定后,茶室一改之前凝重沉闷的气氛,变得闲适宁静。
安彦一借着端茶品茗之际,打量已然恢复正常,神态自若的周俊霆。饶是看惯各色美人的他,心下也不由赞叹,光那姿仪,说一声人中龙凤也不为过,就是为人过于冷淡记仇了点。
出于种种原因,安彦一需要借机观察对方才行,周俊霆可没有这个顾虑,视线光明正大在安彦一身上扫过,面上没什么表情,微微翘起的嘴角,却表明他此刻心情不错。
下午茶过后,安彦一跟家人知会一声,便收拾行李一溜烟跑到离华京市不远的下元村,安家老宅就座落在那。
翌日,太一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叩叩。”
“进来。”
周俊霆头也不抬地回道。
“周总……”
特助陈英再三斟酌,最后决定如实以告,“安彦一人不在家,您让姜助精心准备的几样早点被安旭阳截胡。”
“这么早就出去?”
闻言,周俊霆停下手中工作,目光直视陈特助,“他有留话说去哪?”
“下元村,安家老宅。”
话落,陈特助便感觉办公室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原本就开着空调,这么一来,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
周俊霆没说话,挥手示意陈英下去。
陈特助如蒙大赦,再待下去,他怕会冻成冰坨,赶紧脚底抹油,麻溜退出办公室。
下一刻,周俊霆拨通内线电话:“姜助,你……”
一大堆吩咐下去,他的神色才有所回暖。
安彦一跑得有够快,就一个月,一个月过后不管他答复如何,周俊霆都准备出击,答应那是皆大欢喜,纵使拒绝,他也不会罢手。
下元村离华京市不到两百公里,安彦一走高速花了近两个小时,再转省道,乡村公路,一路周转,直到天彻底黑透才抵达目的地。
安家老宅每年都有人维护,倒是不用担心没地方住,饶是如此,安彦一也花了不少时间才将房间打扫干净。
这次出行,安彦一什么人都没带,就他一个,他和周俊霆这事不能再拖,必须有个决断。
安彦一其实心里清楚,以上一切都是借口,两人之间这么不清不楚,盖因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享受周俊霆的追逐,一种男人之间才有的较量,显而易见,在这一场角逐中,周俊霆明显落于下风。
安彦一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种癖好,难道他的性向真有别于大众?当初他随口一说出柜那只是权宜之策,实在是被家里长辈逼急了,他们相中了一门婚事,说什么好女孩难得,可以晚结婚,但先得把亲事定下,过后他想逍遥几年都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