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罕见地被慌乱填满,而这种慌乱像绷紧的琴弦,直到找来的家庭医生告诉他烧退了,只是普通发热,开了药之后才稍微放松。
如果他没有赶过来,李霁是不是就要这样一个人熬过去?
——而在他过往十八年的人生之中,又有多少次生病是这样一个人熬过来的?
霍昭几乎可以想象到,李霁是如何在他资料里所看到的简陋环境里,在那张连床垫都没有的木板上,像今天这样缩成小小一团,明明冷得身体都在发抖了,也还在硬撑的。
他查过之后,发现这样的打砸甚至近一个月来就发生了两次,还是不同的人所为。
即使是这样,少年还是要和他说没事,继续在这个地方住下去。
“还喝汤吗?我让阿姨在家里炖上了,玉米排骨汤,很新鲜。”
霍昭敛了眸子看他,用手指将李霁头上翘起的一根不安分的呆毛压了下去。
“待会儿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李霁:“嗯……嗯?”
我们回家?
李霁不明所以。
霍昭就说:“有什么生活必需品要带回去,我帮你放起来,或者到家里了,也有备用的。”
语气自然而然,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就是要住在一起的。
然后他就看见少年的眼眸里流露出困惑的情绪,但还是用那种很乖的眼神看着他,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他生得纤瘦,现下生了病,脸色便更加苍白。
“在这里住不太安全。”
霍昭说,“我那里地方很大,一个人住着有些……你可以搬过来,就当和我做个伴一起——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
霍昭说前半段话时眼神明朗,到了后半段,便垂低视线看向别处,眼光由光亮转向黯淡,似乎是不想给他太多心理压力。
就像是,他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原来是这样……李霁了然,回忆起之前霍昭和他说的一些害怕恐怖片的话题,又不想看霍哥露出那样的表情,没怎么顾虑就匆匆地点了头。
“那我们就一起回家,我陪你一起。”
少年毫无警惕心地仰头看他,目光澄澈湿润,半点儿也没有怀疑男人说这句话的真实性如何,是否意图不轨。
这让霍昭想起方才刚到房间时,抱起他的时候,少年骨架小,又瘦又轻,只穿了上衣一件背心,下边一片空荡荡的,只有一条内裤,他把人抱起来,又狼狈地用被子包起来放下去,才有了李霁醒来时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那一幕。
手臂环过柔韧纤细腰身的触感还残留着,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嘴唇、锁骨,又逐渐往下,到更深的地方,一直都存在的那种恶劣的心思几乎要掩藏不住,破土而出。
霍昭并不像少年所以为的、他表面伪装出来的那么温和、善心,而是恰恰相反,他自知自己生来秉性恶劣,想要去摧毁和掠夺美好的事物。
李霁的嘴唇润泽,是淡淡的粉色,微微张开着,大概是吞不下的,只能呜咽着向他求饶,和他说不要了,他会说:“宝宝,没关系,你可以的,帮帮我好不好?真的很难受。”
那么善良的李霁也只好继续任由他欺负。
李霁的手型也是漂亮的,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无一不精致,这并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虎口处、手掌上都有薄薄的茧。
宽大背心下面的那双腿,笔直又匀称,他们体型相差大,也许到时候可以试着抱起来,让少年主动环着他的腰,就那样站着。
他不紧不慢地想。
但霍昭绝不会让李霁知道这些恶劣十足的想象,更不愿意在他们确定关系之前,以任何隐晦而不为人知的形式占少年的便宜。
于是那时,在李霁睡着的时候,他只是将他用被子盖好了,只露出脸来,继而俯下身来,轻轻地、缓慢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极为珍重的吻。
李霁的行李并不多,来的时候就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行李箱,现下里头没有了占了大部分空间的野菜和土特产,只有几件缝缝补补,洗得发白的衣服裤子,连行李箱都塞不满。
男人就在旁边看着他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叠衣服又平整地放进箱子里,最后自然而然地蹲下身,朝着箱子最内处伸出手。
那里的小格子放的是李霁的一些贴身衣物。
霍昭端的是十分和善好心的正人君子的做派,说出的话却令人耳热:“我也来帮你叠。”
“……”
迟钝如李霁也意识到这好像不太好。
但说出来的话,霍哥又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故意疏远他,感到伤心呢?如果不说的话,让别人帮自己叠内裤似乎也是没有分寸感的表现。
而且,他的内裤都是穿了很久的,没钱买新的,他担心霍昭会嫌弃。
犹豫了一小会儿,李霁还是尽量以一种轻轻的、不伤害到别人脆弱内心的口吻说:“不、不用了吧,总共也没几件。”
说着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动作。
霍昭这会儿就没再坚持,通情达理地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他再清楚不过,过度的、过快的拉近关系会吓得刚试探着向同伴伸出毛茸茸小爪子,发出友好信号的小动物缩回巢穴。
——嗯,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
离开酒店的时候,电梯里恰好遇到林诗,她又是一副火急火燎、雷厉风行的模样,神色也很焦躁,没和他说两句话,门一开,又蹬着高跟鞋走了,一边还和人打着电话,声音尖利:“你说他要退出节目?开什么玩笑……电视台又不是他沈家开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