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饮而尽。
接下来江风便找各色奇葩的借口喝酒,关山云只顺着她,她说什么他都说对,她的酒见了底他便去斟,可只给女孩倒半盏,自己却满满一杯。
江风不胜酒力,两三盏下去脚底就像踩了棉花。她脸颊泛着红晕,迷离着眼睛看着关山云,仍然嘴硬:“大哥,你朋友诓骗你。这酒怎么会是神仙醉?连我也喝不醉。”
关山云却有些醉了,或许他早已醉了。醉在凉州的大漠孤烟里,在江南的杏花烟雨中,在每一个孑孓独行的古道上和每一次畅汗淋漓的狂欢后……他看着娇媚的女孩,宠溺地说道:“那咱们不给他酒钱,谁让他骗人!”
江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继续认真地说:“骗人是不对的。”
关山云明白女孩指的是谁,他温柔地说:“阿风,把沈顾行忘了吧,你这样通透明白,总能走出来的。”
“大哥,你能忘掉褚颜吗?”
江风望着关山云,反问他。
见关山云不答,她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所有的难过、委屈终于无所遁形了。
“大哥,我去年吃酒曾大病了一次,是药王后人搭救才捡回一条命来。也是那一次,招惹了中山王。”
江风拿起酒盏,酒入愁肠又道:“在邱山上,我跟王爷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说他也是说我。我暗示自己就是浅薄地被沈顾行的颜值吸引了,我曾经粉的明星可多了,过了那一阵也都淡了。”
关山云不知道什么粉,什么明星,只当是女孩的酒话。
只听女孩又道:“我到长安那一天,他和兄长在城门口等着我和姑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骑着马默默地跟在一侧,那条路好像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当时就想着,他若初心不变,就算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毛。我加起来快三十岁了,这不是年少无知的悸动,是成熟笃定的选择。这些年来,我每一个决定都是理智的谨慎的,唯独在这个事上顺了自己的心意,恣意妄为了一回。可结果呢?他根本……根本……不值得我这样。他就是混蛋!渣男!大猪蹄子……”
江风陷入了时光旋涡中。
他于凉州早春的树下,作揖说:“在下沈顾行,敢问姑娘芳名?”
他在上巳节流杯亭做不出诗来,被罚酒,然后装醉退场,只为赶来送她一束香草。
他于将别日暮,许下诺言:“阿风,等我三年。我必凤冠霞披,十里红妆娶你。”
他们初初定情时,他说:“阿风,人生百年,不过须臾。你若愿意,我们一定会痛痛快快地过这一生一世!”
曲江池,他附在耳边,一遍一遍地诉说只能在梦中才敢说的情话。
终南山上,说她花妖现世,摄魄夺心;许她青川别墅,携手一生。
从未间断的飞鸿传书、无名指的同心戒、佛前的同心锁……
到头来,这些海誓山盟情深似海都是拉她入局的把戏,可她却付出了全部真心。
所以,那些原本甜蜜的过往,一下子变成了刀子,刀刀都是要害,刀刀都见鲜血。
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都抹在关山云身上。
算起来,江风同沈顾行闹掰后,还没有这样畅酣淋漓地哭一场,今日被吉安县主一番打击,又借着酒劲,终于一次性泄出来。
关山云也不安慰劝导,只让她喝得尽兴,哭得畅快。
待她哭声渐低,才道:“阿风,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问江佐和婶母,他们也全不知晓。阿佐说沈顾行因为要娶你,被陛下罢了官,我瞧着他也不是朝三暮四的孟浪之人,况且沈家夫人不是已肯了你们的婚事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若是迫于劳什子王府的势力,我可以助你二人……”
“大哥!”
江风打断关山云,继续说:“没有误会!没有苦衷!没有迫不得已!他原本就喜欢吉安县主!而我……长得像她。”
关山云觉得一股无名业火直冲心脏,他“腾”
地一拍桌子,骂道:“竖子!胆敢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