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巅变化其实也不小,大家都喊“周老板”
,不知道是什么行当的老板,人倒是和从前一样吊儿郎当,没半分老板样子。
席间大家天南地北的闲扯,自始至终没人起“方星白今天来不来”
这个话头儿,推杯换盏的时候不曾有人提过那三个字,让沈露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清楚这是同学们的善意,又越发觉得背后隐情不少,倘若方星白“一切正常”
,纵是因为他有所避忌,也不至于所有人缄口不言。
他去哪儿了,自己离开后他怎么样了,现在又怎样了呢?沈露刚才想跑,这会儿又有些迫切的想知道。
他知道周巅一定清楚,因为小郭之前和刚才女文委都问他“你病好了么”
?周巅虽是个大嘴巴,但这种事儿不会出去乱说,大家都知道了,就一定有大家都知道的理由。
理由只能是方星白,他曾为了我大闹过一场吗?沈露这么想完,又觉得未免自作多情,就算闹过一场吧,这么多年过去了
可不管怎样,方星白三个字还是搅得他坐立难安,以至于这顿饭局显得如此的漫长,酒足饭饱有人提议去k歌,沈露几乎等不住熬完下半场了,他只想揪着周巅出去问个痛快。
自己一刻也不曾忘记过那个人,他还好吗?
军师
好在周巅十分给力,推拒了大家的邀请,也有几个不爱去唱歌的,但一个也不逗留,包房里的人一下散的精光,像是故意要给两人留出空间。
沈露有股真实的错觉,好像小郭、女文委、李治龙、吕帝他们离开时,都深深的看看了自己一眼。
周巅喝了酒,脸红彤彤的,人一走光就推上了房门,四仰八叉的往沙发上一坐,双手高举:“我喝酒了,但是没多,脑子清醒着呢。”
沈露开门见山:“他怎么样了?”
“我当你得跟我客套客套,迂回迂回,上来就问啊。”
周巅看着他,打了个酒嗝儿,“嗝儿~他过的不好。”
沈露手心一紧,等周巅往下说。
周巅眼神偏偏迷蒙起来,寻思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从哪儿说起呢。”
沈露不敢打搅,等周巅理出思路:“从你让我保密开始吧。”
“我保了~真保了,我什么都没和星白说,你让我瞒三天,他第三天一早儿给我打电话,我没法瞒,去医院就看他在那在那你给他留了封信,那信上说什么啊?”
“说对不起。”
沈露千百次回想过这一幕,难受的不仅是错过,还有没好好道别。
周巅从杯盘狼藉中找到瓶起子,给自己开了瓶新酒,顺带给沈露倒了一杯,跟着猛灌了一大口:“你确实对不起他,你怎么能走了呢,你不知道你走了,他得多难受呀?”
沈露眼睛悄悄蒙上了层水雾。
周巅:“他就满世界的找你啊,去报案,去满大街贴寻人启事,学不上了,公司也不要了,去你家闹过一百来回”
沈露那时候很快被安排出了国,家里没跟他说过这些。
“就这么折腾了”
周巅歪着头想了想,“反正好长时间。”
沈露不敢去问方星白这样了多久,甚至不敢去想,好在周巅没多折磨他,接着说道:“后来丁野,就给他投钱开公司的那个,就找他说你这不行啊,再这样我就不投入这项目了。”
连薪是方星白的拐点,得遇贵人,上过新闻,登过报纸的,是多少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的契机。
“老白烂泥扶不起,说不投就不投吧,他那公司没了主心骨,树倒猢狲散。”
周巅铁石心肠,不给他喘口气儿消化的机会,继续说,“别说公司,他学业都荒废了,大四毕不了业,辅导员好不容易给争取了一年留校,他蹭了一年便宜宿舍,一毛学分不修,导员看他自甘堕落也不管了,到了没混到学位证。”
“大伙儿都觉得挺可惜,哪个没劝过。”
周大白话不忘补刀,“可他谁的话也不听,说多了就拉黑,治龙、吕帝、女文委都是,小郭没拉黑,可也不回消息,我都被拉黑了,好不容易加回来的,现在是老同学里硕果仅存的一个。”
周巅的只言片语里,沈露窥见了一个陌生的爱人。
“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他在外面打点零工,啥活儿都干,我们还以为他正常了,挺高兴的,学位证没了有点可惜,但现在社会不光看文凭,他那个脑子你知道,想投身点儿啥,未必要靠一张纸证明什么。”
因为周巅说了“他过得不好”
,沈露知道这连回光返照都不是,心里翻江倒海的等着周巅往下说。
周巅:“谁知道他就是为点儿钱,给小郭、给我、给治龙他们,还我们那点儿不是人情的人情,钱还完了,干脆躺平,租了个不像人住的破房子,憋在里头混日子。”
沈露强忍着没低头躲避周巅复杂的眼神:“后来呢?”
无情的补刀机器终于仁慈了一把,露出往日的些许诙谐:“后来他不知怎么开始琢磨起写小说,写的还挺好,你说上学的时候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两下子,连载在网上,签了约,不少人看,编辑挺器重,可是写着写着,第一本就遭了骂。”
沈露在国外有时候也读国内的小说消遣,回想着那些评论区骂声连天的热门作者,想象方星白会踩哪种雷。
“他那个书我看了,恋爱文,开头儿两个人甜的齁人,贼别致那种甜宠套路,那叫一腻歪,不是认识他,打死我不信这是老白写的,可写到一半儿忽然天崩,有一方不明不白的走了,剩下的一个就开始作,作到书结束给一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