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突然很不忍,眼前这个男人,优雅俊美,温和专情。他出生于最低层的贫民窟,父母早逝,他没有受过除了九年义务教育之外的任何教育。他的整个童年和青年时代只有韩子飞一个朋友,两人尝遍人间辛酸。但他愣是一手拉着韩子飞,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贫民窟,来到县城,然后又从县城来到这个省会城市。他从一个泥瓦匠变成一个高端酒吧老板,每一分钱来的光明正大,每一步走得坦荡从容!只除了一件事,他爱上了一个叫韩子飞的人!
安诺记得第一次看到看到韩子飞吻郑锐时的情境。那天他收工,想起老板交代的要去进一批伏特加。等他来到经理室门口的时候,从虚掩的门缝中看到高大硬朗的韩子飞把郑锐按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他伏在郑锐的身上,埋进郑锐的颈窝深深吮吻。郑锐的脸上浮现出迷离的神色,眼角有泪痕,唇边有满足和欣悦的微笑,颤抖的双手牢牢抱住韩子飞的脖子好像那是一生挚宝!那时,郑锐的衬衣已经被完全打开,像洁白的羽翼铺在桌面上。
堕天使!安诺想。
从那一刻起,安诺无时无刻不想把郑锐从漩涡中拉出来。他比谁都清楚再这么下去,郑锐必将堕入地狱!安诺知道韩子飞是什么人,他清楚冷静地一眼洞穿了这两人今后的结局,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安诺看着郑锐,看他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褪尽,最后黝黑的瞳孔中一片空白。当情绪像落潮一样迅速退去后,郑锐又回复到了那个优雅淡漠的老板形象。
“安子,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会处理好的,那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
“可是,我还没去韩哥那边。”
“不用。我去好了,我去跟他说,那些烂摊子还得他去收拾”
“这样的话,我明天请假一天睡觉。”
安诺勉强地笑着说。
郑锐拍拍安诺的肩,“让肖易送你回去。”
肖易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车钥匙站在走廊的尽头。看到安诺慢慢地从经理室出来,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掺住他。
肖易单纯,但是绝不傻,他隐约知道燃惑的常客韩子飞做的生意不干净,也知道郑锐跟韩子飞有交情,甚至模模糊糊地知道安诺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但他从来不问,那不是他能过问的,更不是他想过问的。
肖易摇晃着车钥匙,问:“我真不明白,你干嘛不买辆车。”
安诺皱皱眉,脚下顿了一下,目光中透出一点算计:“我喜欢摩托车啊,我那喜欢骑摩托的感觉!”
安诺作出戏剧般夸张的表情,张开双手,“速度,风,张扬的青春,男人啊男人,男人就要追求快感!快感,你懂么?”
“滚吧!”
肖易笑着扬起了手,想拍安诺一下,可是瞄了瞄一身纱布的安诺,楞不知道在哪里落掌,最终把巴掌拍到了安诺的后腰上。
安诺抖了抖,很贱地说:“别乱动,我敏感带!”
“靠,你妹啊!”
肖易笑骂。
“你要真爱车就不会还骑宗申zs125-50s,老板给你开的工资足够你换辆雅马哈了”
“你懂什么!我追求的是速度,宗申的发动机、链条……”
安诺停下来,撇着嘴看着肖易,“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分不清英菲尼迪和奇瑞的人解释bw的发动机?”
一米八几的安诺窝在肖易的小qq里非常不舒服,他皱皱眉对肖易说:“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然后迅速地闭上眼睛。
他当然没有睡!他想自己那辆车的确该换了,分不清奇瑞和英菲尼迪车标的肖易都能流利地说出车的型号,那辆车实在太多人认识了。
安诺觉得很烦,事情一团糟,自己身上还是很疼。
肖易一贯的急刹式停车法逼得安诺睁开了眼睛:“肖易,你跟刹车踏板有仇是么?”
安诺嘟囔着,“要上去坐坐么?”
“你当我傻的呀,我上去了能坐么?还不得伺候您老人家就寝?我才不干!”
肖易笑着推推他,“赶紧下车,我还得回家呢。”
安诺顺势打开车门下车,挥挥手转身。这时肖易倒是摇下了车窗,探出头来问:“喂,安子,说真的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侍寝么?”
“滚!”
再挥挥手,给肖易一个感谢的笑,安诺慢慢走进黑洞洞的单元门。
安诺极慢地走进屋子里,没有开灯,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地呼吸,半分钟后打开了客厅的灯。
安诺住一套两居室,这是他租的房子,房东的女儿在美国生了小公主,老两口急着过去共享天伦之乐,安诺赶上好时候,用极低的价格租了过来,一租就是两年。其实,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城市会停留多久,更不知道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离开这座城市。
简单地洗漱之后,安诺躺在床上。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安全,放松下来,浑身的疼痛感便泛上来。他调好空调的温度,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背部,力图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他需要大量的睡眠来抵抗疼痛恢复体力。
白以辰也需要睡眠,但是他没有空调,在这个炎热的凌晨他注定无法得到一个安稳的睡眠。白以辰第三次从湿漉漉的床上爬起来,闷头冲向卫生间,将满满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去。他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力图在这个桑拿房一样的空间里寻找到更多的氧气。他极其困倦,工作一天后周身的疲劳感几乎要将他击倒,如果他能累晕过去那当然好,至少可以睡着了。
白以辰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转圈,这样不行!夏天太热冬天太冷,自己不是不能吃苦,而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忍受无眠的生活。每天大强度的体力劳动使他更加需要尽可能多的睡眠,而这间没有空调的二十平米的地下室无情地剥夺了他睡眠的时间。在这个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城市,白以辰知道自己即便坚持过了夏天也无法度过湿冷的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