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抬眼,随意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少女抬眼向上看的一双墨黑色眼眸。
在薄蒙夜色里,极为纯净的一团黑色,没有亮光,却叫人感受到触目惊心的坚毅。
看得闻承霁不由心头紧紧一缩。
他从年幼时就生活在明剑宗,可以说明剑宗就是他的家,对他千好万好,掌门亲自教导,四堂长老关心照看。
唯一的不好便是不允他踏出明剑宗长明山——哪怕一步,也不允许。
所以从小闻承霁就极爱到外山去观察外门弟子,听他们的聊天,揣摩长明山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每年明剑宗招收外门弟子,开放千罗阶的时候更是从不错过。
与在明剑宗内生活了数年的外门弟子相比,这些从九州各地来的少年少女,能带来最新鲜有趣的故事和见闻。
几乎所有攀过千罗阶的人他都见过——勤奋的,有天赋的,努力的,投机取巧的,半途而废的
但大多数的人都是量力而行。
从没有过这种满身向外渗血,还坚持着摇摇欲坠的。
这姑娘就像是一只均匀的受到强劲的压力的水球,从内向外的慢慢渗水,暂时能够保持稳定,只是因为这压力暂时在身体可承受的范围之内,筋脉才没有爆裂开来。
但是很明显,她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闻承霁目光微微凝顿。
明剑宗的这道山门,有这么令人向往吗?
威胁到性命也在所不惜?
灵识在千罗阶上窜行,如纷杂却迅疾而逝的思绪,飞到季棠身后,悄无声息的贴在季棠的身边。
见闻承霁放出了灵识,寸步不离的跟着那个叫李尚木的姑娘,李苍明略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再大意,打起精神来凝神关注着攀阶的其他人。
·
季棠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
身体带给她的沉重感早已经麻木,一步一步的向前,已经没有精力再分出意识来数着自己到底走了多少阶。
她只知道自己要向上爬。
要向上。
一阶,两阶,三阶。
一阶,两阶,三阶。
一阶,两阶
循环往复,一、二、三持续不断的在口中无意识数着。
但是即便如此,没有灵力帮忙抵抗,仅凭身体的支撑,也难以抗住这磅礴而来,逐层递增的压迫。
再次向上时,季棠听到膝盖传来清脆的“咔吧”
一声。
左腿剧痛,撑着阶梯的力道一松,迫着季棠身体整个重心向下,重重的砸下去。
季棠脑海中一片混沌,,疼痛夹杂着压迫,仿佛滚开的风雪。
声声呜啸。
她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七岁时,师兄教导她练剑。
从周遭而来的风雪冰凌,一根根砸在她的身上,仿佛漫天剑雨。虽不会落下伤口,可被打中的次数多了,身上的疼痛也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