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的沉默后,他幽幽叹出口长气:“警察同志,我想活,能给个机会么?”
重新掌控了局面,林冬轻松反问:“你绑架撕票,还潜逃了二十余年,你教教我,怎么给你机会?”
“有个案子,大案子,我给你们提供线索。”
于众人的凝神注视下,贺报喜探身向前,语气诡异的——
“零四的游轮爆炸案,出来一批贼赃,我收的,跟我交易的那个男人,死了,被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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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爆炸案、贼赃、被杀——三个关键词把审讯室内外震得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心头都萦绕着同一个疑问:这是败者的垂死挣扎,还是真的另有一起尚未被警方发现的命案?
“问问他,死的是谁。”
听到耳麦里传来方岳坤的声音,林冬瞬时调整思绪,盯住贺报喜的眼睛,问:“谁被杀了?”
“我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外号,大狗。”
贺报喜的眼神毫无波澜,从林冬审人无数的经验出发,不像在说谎。
“被谁杀的?”
“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大狗死了?”
“尸体是我埋的。”
贺报喜顿住声音,稍事权衡,又说:“你们肯定在怀疑是我黑吃黑杀了他,不过我可以向天发誓,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到那的时候大狗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且答应交易的东西也没了。”
林冬确实有所怀疑,但还是顺着对方的话接着往下问:“死因?”
“头破了,脑浆子流了一地。”
“埋哪了?”
问完他忽然意识到,没那么容易问出答案。这些犯下杀头之罪的嫌疑人,为了求一道免死符无所不用其极。不出意料,贺报喜闭上了嘴,用一种“你得给我点好处”
的眼神看着林冬。林冬见过太多相同的眼神,但他从来不是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的主。正常情况下警方不跟犯罪嫌疑人谈条件换取供词,一是没那么大的权限,再一个,谈条件换供词,显得审讯人员没本事,老一辈预审员们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只是一些可能涉及到情感关怀的情况,诸如见家属之类的,还可以跟领导申请一下。
抱臂于胸向后靠住审讯桌的桌沿,林冬换上副兴趣缺缺的态度:“没有尸体一切免谈,鬼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们呢。”
眼见林冬一脸无所谓的,贺报喜依然试图为自己争取到一个保证:“我虽然杀过人,抢过钱,但我从不说谎。”
林冬一针见血的:“打从你用‘柴群’的身份开始生活起,你每天都活在谎言里。”
“……”
一句话给贺报喜怼静音了,他皱眉看着林冬,片刻后冷嗤了一声:“你这人看着挺有文化的,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比这难听的有的是,我可以说一晚上。”
林冬不耐抬手,“要不你先说说柴群吧,怎么回事?他身份证怎么跑你手里来了?”
“他死了,病死的,我送去火化的,有火化证明,还有骨灰,都在我家床底下的箱子里,你们可以去搜。”
说着贺报喜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想着,少一桩罪过是一桩,就留了他的身份证,还往他家里汇过几次钱。”
有赎罪心态的杀人犯并不少见,林冬能理解,毕竟自己家里就有一个天使加恶魔的混合体亲哥。不过林阳跟贺报喜的不同之处在于,林阳不为私欲而杀人,而是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凌驾于法律之上。
“你俩怎么认识的?”
“零八年奥运会之前,风声紧了一阵,我躲起来了,那会跟他住一起,他白天去工地上上工,晚上给我带饭回来,有一天早晨我看他躺床上不动了,一摸胳膊,僵了,送去医院,医生说是突发心梗,给开了死亡证明,然后拉去火化了。”
贺报喜边说边摇头:“老柴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不长命。”
好人不长命,这话能从一杀人凶手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讽刺。这时林冬听罗家楠在背后咳嗽了一声,不用回头也知道对方什么用意——别在柴群的问题上兜圈子了,先把大狗那事儿问清楚。
每个人的审讯策略不同,林冬没搭理他那茬,而是接了杯水给贺报喜,继续软化对方的态度:“你应该去殡仪馆找份工作,见天替人处理后事。”
“我打小没爹没妈,吃百家饭长大的,老柴照顾我就跟亲哥似的,我替他发送发送,没毛病吧?”
“没,可大狗和你非亲非故,你埋他干嘛?”
只言片语间话题丝滑切换,罗家楠听了低头闷笑——是我浅薄了,落特么林冬这人精手里,皮都给你扒一层!
“我是被通缉的,他跟我有联系,尸体被警方发现了,不得顺藤摸瓜找着我啊!”
说完贺报喜感觉有什么不对,闭嘴瞪着林冬。对视片刻,他自己先憋不住了:“你又套我话。”
“我就吃这碗饭的,”
林冬淡笑相视,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实话实说,我们局长在隔壁盯监控呢,你老老实实,该撂的撂,争取有个好的认罪态度,这样移交检察院的时候他也好替你说话。”
——嘿!这逆徒!把锅甩我头上来了!
隔壁方岳坤顿感有句脏话想骂。可转念一想,活该,都特么是自己教出来的。打从林冬到涉外警务处报道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诉这孩子,要善用资源、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来做事,单打独斗永远成不了气候。林冬也确实听进去他的话了,一路披荆斩棘,个人能力突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很善于发现他人的长处,带领的团队执行力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