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谈话的时间段里,悬案组成员和局鉴证科的同僚们已经拿着搜查令奔男孩子们的家里去了。林冬从来就不是能被威胁的主,也绝不会被案件嫌疑人和他们的家长牵着鼻子走。那位郭敏丞大律师根本就不知道领导们对林冬的信任度有多高,但凡是林冬要的手续,没有办不下来的,连局里号称终极boss的法制办秦主任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不过秦主任也给林冬打过电话了,关于尚未搜集到物证,只靠孩子的证词就立案这件事。说是特事特办,可秦主任仍有担忧:“林队啊,我相信你的业务水平,不过涉及到未成年,你可得谨慎再谨慎。”
“我没让您替我背过黑锅吧?”
林冬的态度如常坚定,“证据我一定会补上,您只管批就是了。”
秦主任的电话接完,局长的又追了过来。一旁的唐喆学听着林冬不断向领导做出承诺、出问题责任一己承担的对话,愧疚感愈加沉重。如果他不冲动行事,通知学校把家长都喊来,那么林冬万不至于如此被动。现在冷静下来,他只恨时光不能倒流,好把那个冲林冬尥蹶子的自己一拳揍飞。
“叮”
的一声,手机提示音响起,林冬点开微信图片扫了一眼,转手递给唐喆学。看清图片上的药瓶,唐喆学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三唑仑,干!钉死这几个臭小子了!
紧跟着岳林追了个电话过来,打的林冬手机,唐喆学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起:“我,说。”
一听是二老板的声音,岳林一愣,反应了一下才说:“副队啊,内什么,这药不是国产的。”
“我知道,说重点。”
除了强奸,这案子又多了条走私管制类精神药物,唐喆学深感解气。就算判不了那几个孩子坐牢,起码能把卖药的送进去。
“重点是,我搜到药后,孩子妈说是自己用的,治疗失眠和抗焦虑的。”
“那就把她带回来,按涉嫌走私一级管制类精神药物传讯。”
唐喆学说着一顿,追了一句:“你说半天也没告诉我是从哪个孩子家搜出来的。”
“郭嘉琦。”
哦,爸爸是律师那个。现在唐喆学有理由怀疑,郭敏丞一看搜出迷奸药来了,赶紧教唆媳妇儿做伪证。不过这脑回路怎么来的?比起儿子被定罪□□犯,媳妇走私管制药物的罪名更轻是么?可孩子不满十四周岁不用承担刑责,顶天了赔钱道歉,而媳妇的罪名一旦坐实,那可就得进去了。
抬腕看了眼表,他又问:“秧子英杰兰兰他们那边有消息么?”
“秧子说,在赵翼鹏的手机里发现了他们四个人的一个小群,里面的记录都删干净了,准备拿回去恢复。”
“好,忙完早点回去休息。”
岳林顿时哀嚎了起来:“休息什么啊,林队说了,还得弄那绑架案的事儿,之前说好放我假,快国庆了我这假期还没放出来。”
“嗯,国庆你还得备勤。”
证据到手,唐喆学的心情比下午那会轻松了至少一个高仁的分量,玩笑话随口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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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天空中闪烁着几颗光芒黯淡的星。闷头跟在林冬身后,唐喆学几次想开口,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本以为经过刚才那段默契的工作配合,彼此间没事了,可事实证明,脱离工作状态后的林冬根本不想搭理他,从出屋开始就一言不发。
有些话,就算两个人的关系再近,相处得时间再久,还是不能说。反而越是关系亲近的人,说出来越伤人。但他心底也有委屈,樊丽的案子是林冬和他一起办的,最清楚这件事在他心里留下的伤痕有多深,却依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责他,明显是从领导的角度出发而非另一半的身份给予体谅。
走到车边,林冬并没有开锁上车,而是靠到驾驶座那侧的门边,低头点了支烟。他默默地抽着,燃烧点忽明忽暗。唐喆学在一旁看着,悄无声息。内心都很澎湃,可彼此间的空气就像滩死水一样,近乎凝固。
“二吉,”
终于,林冬的叹息随着烟雾一起呼出,“等办完手头的案子,你去省厅追逃处进修一段时间吧,我上次去厅里开会碰到吕处,他点名跟我要你来着。”
“????????”
一句话差点给唐喆学激烈跳动的心脏干停了——去追逃处?这是要轰我走?
“我不去。”
他果断回绝。
预料到他会如此回答,林冬并没有强硬的逼迫,只是淡淡道:“这是你往前一步的机会,二吉,想穿白衬衫,就得——”
“是你想让我穿,穿你没机会穿的白衬衫!”
刚还想着平心静气的沟通,可眼下唐喆学根本没法冷静:“组长,我知道我没你成熟,遇事不能像你那样考虑周全,你推着我往前走,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不能说轰就轰我走啊!”
“真明白我为你好,你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林冬侧目而视,语气微沉:“我刚认真考虑了一下,是我管不了你了,得让一个和你没有任何瓜葛的领导来带你,我批评你,你会觉得是我不理解你不体谅你,所以你委屈,你冲我吼,但是换个人来,你还会有这种想法么?你根本就没资格要求人家理解你体谅你,对不对?”
“……”
没错,林冬说的字字都是事实,唐喆学无可反驳。这的的确确是他们之间的问题所在——界线模糊了,领导与下属,爱人与爱人,一个是自上而下,一个是平等以待。
“认真考虑考虑吧,这不是命令,而是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