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从安嗯一声,喊她:“外婆。”
听见他主动叫外婆,舒洛很惊讶。
要知道路从安回家这么久,还一直管舒庭越叫舒叔叔,对舒锦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现在只是第一次见外婆,就喊上了,倒是热情。
舒洛酸溜溜地想着,感觉自己的脸被一直温暖的手摸了摸。
“小洛好像长高了。”
听见外婆含笑的声音,舒洛迟钝回神,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能低着头愣愣看向老人:“外婆。”
终于喊了出来。
“嗯,饿了没,先上车吧,吃饭去。”
外婆说着牵住他一只手,另外一只手刚伸出去,就被路从安握住了。
等到了酒店,舒洛还觉得这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外婆有些苍老的手正握紧他掌心,说话时还会轻轻拍打他的手,好像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中途路从安看了他好几次,自以为隐秘,可舒洛却尽数捕捉到了。
是路从安和外婆说了什么吗?为什么外婆不问他些什么,比如说他在路从安上门之前是否知道自己并非亲生,问他霸占了别人的人生这么多年,是否有什么想要说的。
舒洛的心情很是复杂,等跟着一同进了包厢,看见舒庭越和舒锦笑着迎接外婆,才松了手自己坐到最边上,不想引起任何主意。
外婆年纪大了,自然是坐在最中间的主位,此时左侧是舒庭越和舒锦,右边是路从安和舒洛,包间内人虽然不多,但聊起天来也算是热闹。
上菜以后桌上安静了不少,舒锦时而问起外婆的身体情况,接着又提起前些时间从国外带回了些漂亮的花种,等外婆要回海城时给她,外婆点头说好,吃饭的时间一直是很高兴的样子,但并未主动问路从安和舒洛些什么。
吃过饭,舒庭越和舒锦都要去忙了,外婆累了,路从安和舒洛便送她上楼休息,到了房间后两个保镖替她收拾行李,三人便坐在包间的客厅内喝茶。
“我平时就喜欢喝茶,这个小洛一直都是知道的。”
路从安点头:“我也记住了。”
“别紧张。”
老太太笑着,示意他们两人都乖乖坐好,此时端起面前的茶盏呷了一口,再放下时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们的事情庭越上一次来已经和我说过了,没想到从安这么大度。”
舒洛听完这话莫名感到紧张,忍不住抬起头来:“外婆,对不起。”
他在别人面前都张扬不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是等到了外婆的面前却显得乖巧懂事,让边上的路从安都感觉到了诧异。
舒洛毫无察觉,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道歉,可就是觉得有必要说这句话。
“道什么歉呢?”
外婆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呢?我看着小洛长大,知道他虽然有些骄纵,但并不是坏孩子,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舒家的孩子,是不可能会一直霸占这个位置的。”
外婆在说什么?
舒洛没能明白,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外婆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而是看着路从安。
“从安,你怪我们吗?”
路从安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他面前是老人灼灼的目光,身边还有来自舒洛的打量,让他思考的速度都变得缓慢了许多。
半晌,他摇摇头:“我没怪过任何人。”
舒洛愣住,再度望向路从安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路从安这次没有回应他的注视,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说:“我从前的生活虽然不算幸福,但现在都好起来了,何况没有人是故意的,只是单纯报错了而已,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能理解,您知道这件事以后一定也很难过,但谁都没错。”
他说完以后,舒洛看见外婆的眼眶蓦然红了,眼泪打转,接着像是有些承受不了,捂着脸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站在了窗边。
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舒洛愣怔很久,又看了一会儿路从安,才确定他不像是在撒谎。
可能吗?
一个本来应该过着富裕生活的人被阴差阳错换了人生,被父母忽视,弟弟欺负,还在未成年需要家长保护时就需要自己赚取生活费,而原本应该承受这些的人却享受着本该是他的美好人生,难道路从安真的不会感到不平衡?
舒洛不太敢相信。
不知过去多久,外婆才擦干眼泪回过头来,叹口气说:“你们去隔壁休息吧,我睡一会儿,下午你们带我出去转转。”
路从安率先站起身,说了好,才扭头去看舒洛。
舒洛的脑子里还一片空白,迟钝地跟着路从安一起离开房间,出去时回头,从正缓缓合上的房门缝隙看见外婆正俯身去抽纸巾,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哀伤。
回到隔壁的包间,舒洛站在窗边往下看,很久心情还没办法平复。
其实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至少外婆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厌恶,还好声好气跟他说话聊天,仿佛并没有将他和路从安区分开。
可是……
“喝点水?”
身后递过一支山泉水,舒洛伸手接过,握在手心却没有拧开。
似乎察觉到他的纠结,路从安将水从他手中抽走,拧开后才又递了回来:“别站着了。”
舒洛握着水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凉意顺着喉管流下,他被凉的打了个激灵,才像是找回了说话的力量,转头,郑重其事地看向路从安,问:“你真的没有怪我们吗?”
他一直觉得,路从安心里多多少少是会不高兴的,虽然之前都没有表现出来过,但或许都是性格使然的隐藏而已,可是刚才看见路从安和外婆谈话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让舒洛居然有了想要相信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