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铃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啊,才是真正的当局者迷。当初分析我和钱超铎的感情问题的时候,不是头头是道么?怎么一轮到自己身上,你就开始犯糊涂了呢?”
“老金,你一向是运筹帷幄,习惯于未雨绸缪的,你每次和我说起祁渊,也总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热恋之中。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金矜本能地反驳道,“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氛围很舒服,性生活也很和谐。”
“你和祁渊的关系的确是越来越密切了,但是你对他,一点儿占有欲也没有。你无条件地包容他,像是在包容一个任性的孩子,是因为你只是把他当成你的解药,对么?只要他能够提供信息素给你,你甚至不关心他是否只有你一个oga,对么?你会被他完全标记,是一个意外,但是你非常迅速地接受了这件事情,不是因为你对他情根深种,而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认为,只有祁渊可以帮助你走出alpha信息素过敏症的困境,对么?”
金矜被钟铃问住了,他没有办法再反驳、再辩解,因为钟铃说的是事实。
钟铃抬手握住金矜的肩膀,叹息道,“老金,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具有排他性,会让人患得患失。你会纠结祁渊的离开,是因为你担心自己已经不再是祁渊唯一的偏爱,你觉得你的安全感的来源之一受到了威胁,对么?”
“钟哥,对不起,我我想静一静。”
金矜耷拉着眼皮,用力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又难看的笑容,他有些心虚地躲避着钟铃的视线,低着头,小跑着躺回到床上,拉高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颇有些被人戳穿心思,落荒而逃的意味。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房间门被关上了,金矜才向下拉了拉被子,警惕地露出眼睛和鼻子,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只有他一个人了。
金矜又把头缩回了被子里,像是一只缩头乌龟一样,在被子围成的漆黑的密闭空间里,瞪着一双大眼睛思考。
他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他根本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光明高贵。
他六岁那年,父母坐大巴车回乡下去看望他的奶奶,半路上遇到地质灾害,一整车五十六个人,无一生还。他一夜之间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奶奶可怜他,搬到城里照顾他。可是奶奶年纪大了,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不到半年也去世了。亲戚们说他是丧门星,都嫌弃他,把他送进了孤儿院。
在孤儿院里的日子开心吗?答案是否定的。
孤儿院里有太多太多的小孩子,院长和护工没有办法精心照顾到每一个小孩子的情绪,能够让小孩子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已经是他们非常努力之后的结果了。
金矜小时候瘦瘦小小的,经历了家庭的变故,又被骂丧门星,整个人又自卑又胆小,人人都可以欺负他。他曾经试图讨好每一个人,可结果换来的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欺侮。他开始变得冷漠自私,并且学会了用武力和强权去解决问题。既然不能够得到人们的喜爱与欢迎,不如就让人们敬畏他、服从他吧!
金矜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他的温柔和善,都是有条件的。就像他不喜欢被帝国安排婚姻一样,他也不喜欢自己的理智被情感占据上风。他追求绝对的自由,他要确保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有绝对的话语权。一旦有人触碰到他的底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实话,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什么人,他当初之所以会和祁渊在一起,除了信息素的缘故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祁渊爱他、会乖乖听他的话,祁渊不会像某些自大狂妄的alpha那样,总是妄想改变他,甚至是主宰他的命运。
然而,那一天祁渊离开的时候,那个萧索孤寂的背影,让他忽然有了一种事情超脱掌控的危机感。
他自认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祁渊的行为或者是思想,但是自从祁渊走了之后,他的脑海里确实是不止一次出现了要把祁渊抓回来关在房间里的念头。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安慰自己,自己只是被祁渊的易感期的狂暴举动给气糊涂了,过了这一段时间,冷静下来就好了。
可是就在刚刚,钟铃居然告诉他说,他爱上祁渊了。
那一瞬间,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是的,他爱上祁渊了。
他爱上了那个脸皮薄爱脸红的、会给他做好吃的、喜欢黏着他的、蠢萌爱哭的、内心敏感的、努力想要与他相配的、全心全意爱着他的alpha。
金矜在漆黑的被子笑了起来——放声大笑。他像是几百年没有笑过一样,笑出了眼泪,笑得直咳嗽。
他怎么到现在才想明白呢?如果那个人不是祁渊,即使是有信息素的影响,他也不会什么调查都不做,那么轻易地就让对方标记自己啊!
他对祁渊,明明就是一见钟情而不自知。
爱和陪伴,才是治疗他的最好的药品。
金矜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又蠢又坏。他想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他怎么能忍心这样残忍地对待他的alpha呢?
祁渊那个傻孩子,被他赶走的时候,心里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祁渊白天要上班,早饭和午饭都是他做好之后雇人送来的。不过晚饭都是他亲自送。他放心不下金矜的身体,每天总要见到钟铃,亲口问一问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又到了约定好给金矜送饭的时间,祁渊按照规矩给钟铃发了消息,拎着保温盒在门口等待钟铃开门拿饭菜。
“钟医生,今天也要麻烦你了,哥哥他的身”
公寓门打开了,祁渊话说了一半,愣在原地。
金矜穿着牛仔裤和灰色宽松卫衣,逆光站在门口,微笑着,轻轻地唤了一声,“阿渊。”
祁渊的眼眶发红,哽咽道,“哥哥,你瘦了”
“你也瘦了。”
金矜抬起手想去抚摸祁渊那线条变得明显了许多的侧脸,祁渊却警觉地后退一步,躲开了。
“阿渊?”
“哥哥,你不要生气,我、我这就走我我不会来打扰你的”
祁渊把保温盒放在门口,也不敢抬头看金矜,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说着话,仓皇地转身要走。
金矜的心里又酸又涨,他急忙上前两步,从背后抱住祁渊的腰,把脸埋在祁渊的后脖颈,梦呓一般地喃喃道,“阿渊,我好想你”
祁渊的身体僵直,眼泪“啪嗒啪嗒”
掉个不停,委屈道,“你、你骗人你才不会想我是你让我走的你怎么可能会想我呢”
“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阿渊,我想你,我爱你,你看看我嘛~”
祁渊被金矜强硬地扳过身子,面对着金矜。他用手背在泪湿的脸上抹了一把,看似十分倔强有骨气地偏着头不去看金矜,实际上肩膀一直在颤抖。
他的硬气像是一个薄薄的气球一样,一戳就破。
金矜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瞧瞧他这是都干了些什么混蛋事儿啊?他怎么忍心把他的alpha逼成这个样子呢?
金矜压下鼻尖的酸涩感,微微弯腰,把脑袋靠在祁渊的肩膀上,轻轻柔柔地撒娇,“我让你走你就走呀?你难道不知道恋爱脑上头的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嘛?我当时被你折腾得那么惨,我难道就不能闹闹脾气、耍耍小性子嘛?哼,你真是笨死了,都不知道要哄哄我嘛?你自己看看我的腺体,现在还没有痊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