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第一场雨下了好几天,一直都不大,细细密密的雨,怎样都不停。
好消息是温度终于降下来了,有了些秋天的样子。城区里的树无人修剪后,长势相当野蛮,到了这时候,叶子也开始泛黄。
李水银在附近呆了将近一礼拜,打算看一看这里的景点。
事已至此,不如像幻影说的一样,把一切当作贺丹朱送的生日礼物。
这份礼物是一张末日旅行单人单程票。
降温来得比他预料中来得更早,忽然一场雨下来,短袖就要换成长袖了。成天在高楼上盘旋的鸟也不见了,天看上去还是那麽远。
他揣着两口袋炸药,不慌不忙地从这个景点向下一个景点出发。
汽车在城市里变得不那麽适用,一是路面问题,二是他只找到了步行地图,又常常不记得路。
“这个路口。这里是美术馆……美术馆里有什麽?画家和雕塑大师的尸体麽?”
李水银站在大楼前,“鬼知道。”
他已经得出来不少规律。
医院里存在大量的医生和护士尸体,餐厅里能找到烤熟的人类和炸鸡尸体。可惜世界上的植物还没有进化,死人也没来得及进化成僵尸,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躺着,不能玩植物大战僵尸,李水银和他们说话,说冷笑话,除了逗笑自己以外毫无作用。
可能有的尸体会掉渣。
它们都死于一代甜心的歌声之下。机器们到底想要什麽?李水银想象不了。人类的想象和推理能力都是有极限了,现实里会发生的事却如此无迹可循。
美术馆里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不停。
李水银想过几天要去给自己找个防尘面罩,免得换上呼吸道疾病。这里的空气还很不卫生。
进门处的几堆白色粉末一看就是某人被烧成的骨灰。他现今觉得它们比艺术品要艺术。
他一推门,外面涌入的风让灰尘在风里漂浮起来。
墙上挂着的巨幅画像已看不出在画什麽。
血迹和灰尘遮住了画。
李水银在画下面感到自己很矮。躺在床上的时间,身高基本没长,现在想要长高也来不及。
他拿出笔就写“李水银到此一游”
。
“今天去了三个景点,一天的日程都满满当当,没有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他说。
铅笔被用完了。
那些马克笔荧光笔都报废了,能用的还是最朴实无华的铅笔。
李水银看到自己写名字越来越熟练,要是放到以前多少能拿个书法比赛的参与奖。现在只能拿到人类第一了。
人类第一也不错了。
诺贝尔书法奖就不错。
“你在听麽?”
他听到后面的声音。
李水银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他看到林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李水银?好巧。”
林看到他就笑,眼睛显得更小了,“你怎麽到美术馆来了?”
李水银不确定眼前的到底是第几个林。它的脸还是属于林的,身体却格外奇怪,像被突兀地缝上去的。
“你……许还好麽?”
李水银问它。
林身后的山水画保存相对好些,至少能看出有山有水了。
“许?她已经不在了,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好好生活。”
林笑眯眯道,“她不能再活过来了,我们已在努力地将她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