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的手上没有血。虽然红太阳照将地面上的一切都照成红色。
李水银实在太害怕了,他下意识擡头找监控。空蕩蕩的电线杆旁什麽都没有,纸片兜兜转转又落在小红身上。
他捂着自己的脸,急切地逃避什麽。但这永不熄灭大红色的太阳如探照灯一般照着他。
“我不想变成研究室里的小白鼠。”
李水银说,“我是人。”
“我是人!”
他转着轮椅。
身后的墙面写着一排整齐的字。
“新时代讲新风讲新风讲民主没有人的民主胜利…“…!””
它们机器的标语真是好无厘头。
语法和标点都是错的。
李水银打开了第三百五十块泡泡糖,手仍旧发抖。
有四十张“再来一块”
被他贴在墙上。
他躲在旧商场里,旧商场里都是过时的物件。永远不会上映的贺岁档电影,他讨厌的芹菜是半价。
他不知道要怎麽办。
事情太荒谬了。如果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他看着那些探照灯在外面。
真是好大的阵仗。
探照灯比月亮还要亮。
一天之内发生了好多事。
他躺在轮椅上看那贴了星空墙纸的天花板,那里一颗闪烁的星星也没有。
风在外呼啸。
李水银的眼睛酸酸的,他抱着膝盖不敢去想小红。他好像还有那麽一点作为人的正义感。
人被杀就会死。机器被损坏成那样,还能修好麽?
李水银的父亲就很会修机器。那是母亲去世后他才学的。
老李是个阳光开朗老男孩,李水银每次倒霉,他也不生气,就告诉李水银享福在后。他的老李从二十五意气风发的时候成了单亲父亲,然后生命拦腰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对李水银百般呵护,透过李水银的眼睛看他母亲的灵魂。另一半永远留在过去怀念他那早死的母亲。
李水银来不及用自己的工资,给老李买一双气派的新皮鞋。老李的钱基本都投到母亲的事业里了。
李水银就成了植物人。
来不及。
什麽都来不及。
李水银甚至想不到去补救的想法,他将抓着轮椅的手快要抓出血了。
“来不及。”
他眼眶红了。
“你很冷麽?”
“12区夜间温度很低,我怕你受不了。”
李水银听到那熟悉的女声,顿时一愣。
伴随着金属划过地砖的刺耳声响,那道狭长的影子在墙上愈来愈近,穿过所有过时的旧货架。
小红女士身后的电线弹簧拖在地上,时不时冒出火星,而她面上仍带着公式化的笑。
她这样向着李水银走过来,每走一步电线就滋啦一声,零件从她背后往外掉。
零件砸在地上。
可她笑得那麽完美,连弧度都是完美运算过千万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