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林萱?”
林萱听他喊到自己名字,稍微放了心,举着的搓衣板垂下来,但扔抓在手里。她警惕地回答:“我是,你是谁?”
李君又高兴又伤心,真的是她呢,可是她问自己是谁,着实扎心。
“我李君啊,黄叽咕,你还记得吗?”
他一得到答案,人立刻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无意识间当了贼。他尴尬地挠头一笑,说:“刚才敲门没人应,一时心急,以为有小偷闯空门,才跳了上来。”
他压根没敲,不过总不能让她误会自己有不好的心思吧。
林萱听他说到名字,立刻笑起来,说:“对不起啊,你变化好大,我都没认出来。你……我去找一下梯子,你好下来,上面不安全。”
“不用。”
反正过了明路,李君从上面直接往下跳。
林萱看到他稳稳落地,松了口气,把搓衣板放回澡盆里,本想说点什麽,可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两人十多年没见了,各自长成了大人,无形中就尴尬了起来。
她擡头朝他笑笑,重新坐下来,视线转向盆里,悄悄地把内衣塞到搓衣板下方。她抓起另一件衣服,开始在板上来回搓动。
李君走近了,盯着她的手看,白还是很白,但干巴,略有些粗糙,明显不是从前软软嫩嫩的样子了。他心里发酸,也许她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回到城里,住进城堡,过更好的生活。
那如果这些年,她日子不好过,自己为什麽不再用心些好好找,然后照顾她?
“林叔回了吗?这些年,你……们去了哪?”
林萱搓衣服的动作停了,她没有擡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李君盯着她的手,实在是受不了了,一把把她搓的那件抢过来,拿起地上的长条肥皂,仔仔细细地给衣服打上肥皂,然后两手对搓。
林萱回过神,盯着他在搓的衬衣,小声说:“我自己来吧,我会洗衣服。”
李君躲了,没让她拿衣服,心里琢磨着: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屋里没有动静,明显林叔没有一起回来,那是出了什麽事呢?
“李君,你还好吧,我看到……婶子开的店了。”
分别那年,他正处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们想帮他,可他很要强,不肯接受。爸爸……说过“李君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他会扛过去的”
。
“嗯,没考上大学,当了三年兵,去年才回来。”
李君淡淡地回答,他不敢反问一句,她这双手,还有消失的林叔,显然不是过得好的样子。
他不问,林萱悄悄地捏紧内衣,主动说起来:“我也没上大学,去南边打了几年工,大前天回来的。”
她说话,他下意识地去看,正巧看到她开始搓手里的小衣服。李君不是小孩,一眼就认出了那件女性特有的衣服,脸上烧起来,赶紧撇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好在她正想着心事,斟酌言辞,并没有看到他这一瞥。
李君松了口气,认认真真搓着手上的衣服。
林萱看他干活那份细致劲,笑着说:“你还是这麽能干,而我,好像什麽都做不好啊!”
“怎麽会?我就是力气大点。”
李君不喜欢听到她贬低自己,岔开这个话题,说:“你回来三天了,我都不知道呢。”
林萱笑笑没说话,其实她有去店里问过一句,婶子冷冷淡淡地说没在家,她就识趣地走开了。
她不说话,李君就自己找话说:“你怎麽在院子里洗衣服?”
他记得她小时候,夜里很怕来院子,她说猪栏牛栏有鬼怪。
“堂屋和正房的灯坏了,反正没事做,干脆就在这把衣服洗了再睡。”
“你怎麽不来找我帮你换?”
他虽然要上班,但每天至少回来了一趟。
林萱还是笑,因为他盯着她看,她就随口说:“没事,我过两天就走了,不换也没事。房子久了没人住,东西容易坏,换了也是浪费。”
李君心慌慌的,焦急地问:“你又要走吗,去哪里?”
他还欠着林叔的人情,欠她……很多。
林萱笑得温柔,声音也温柔,在这宁静的夜里让人特别舒服。她说:“待在家里没事做呀,我去南边工作。你别担心,我挺好的。”
挺好的,才怪!
她的手,还有她的瘦,还有她这些布料很糙的衣服。每一样都在反驳。
李君不知道此刻自己心里那一团烧得慌的,是怒还是忧,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会该说点什麽。
一共就几件衣服,两人一起动手,没一会就都洗完头次放在了塑料桶里。林萱起身,拎着旁边的水桶,把剩的清水倒进盛着衣服的桶里,然后开始清洗衣服。
李君蹲在那没动,好一会才说:“妹妹,你不去南边工作,就……就……就在这工作行不行?你看,去了外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不安全啊。你别……你放心,我给你找工作。”
林萱摇头。
李君不死心,继续说:“妹妹,我现在有钱,很有钱。你要是不愿意找一般的工作,那我帮你找个店面,你卖卖服装或者日化什麽的,进货我帮你去跑腿,你不用很辛苦的。”
林萱放下手里搓洗的这件衣服,侧身看着他,深呼吸之后,她才语气沉重地对他说:“李君,谢谢你的好意。你听到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和人通()奸,这是事实。我爸爸杀了她,这也是事实。李君,你应该离我远一点,或者说,让我离这远一点,离你远一点。”
李君整个人懵了,她说的都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