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壁纸有的地方鼓了起来,浴盆生了锈,马桶坐垫也开裂了。洗脸盆的上方安着一支40瓦的灯泡,地板上铺着一块褪了色的油毡。
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房间,但是住了那么长的时间,贝弗莉已经不再注意它是什么样子了。
洗脸盆上都是水珠,它的下水道是个黑乎乎的管子。贝弗莉趴在上面,头一回注意到那里有一种淡淡的难闻的鱼腥味。她厌恶地皱起了鼻子。
“救命——”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有声音。她还以为是水流的声音或者只是她的幻觉或者是电影的延续
“救命,贝弗莉”
一阵忽冷忽热的感觉控制了她。她把橡皮筋从头上揪下来,感觉发根变硬了。
她又弯下腰去,低低地问道:“喂?有人吗?”
下水道里可能是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的声音。不管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贝弗莉开始寻求某种合理的解释。这是一幢公寓楼,马什家住在一层的阴面。
还有四间公寓。也许是楼里的小孩子在玩耍,朝下水道叫喊呢
“有人吗?”
这次她大声了一些。要是她父亲从旁边走过的话,一定以为她疯了。
没有回答,但是下水道的那种难闻的气味似乎越来越浓了。那使她想起了班伦低地竹林那边的垃圾堆。
但是楼里面没有真正的小孩子。特兰门特家倒是有个5岁的男孩,还有一个3岁零6个月大的女孩,但是就在学校放假前不久,他们已经搬走了;斯凯普。博顿住在阳面2层,但是他已经14岁了。
“我们都来迎接你,贝弗莉”
她的手放进了嘴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在此刻就一会儿功夫她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动。猛然间,她意识到自己的头发就要耷拉进那个下水口。她一下子直起腰来。
她四周看了看。洗手间的门紧闭着。电视里微弱的声音还是能听得见。但是只有她一个人。除了那个声音。
“你是谁?”
“马修。克莱门斯。”
声音在小声地回答。“小丑把我抓到了管子里面,我死了。很快它就会来抓你,贝弗莉,还有班恩。汉斯科,比尔。
邓邦,艾迪“
她一下子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冷。现在声音听起来有点便咽,有点苍老但是仍然掺杂着瘆人的笑声。
“你会和你的朋友们一块儿飘到这里,贝弗莉。告诉比尔说乔治向他问好,告诉他乔治想念他但是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告诉他乔治某天晚上会把一根钢琴的琴弦插进他的眼睛里,告诉他——”
声音被一阵像打嗝一样的声音打断了,然后从洗脸盆的下水道口里涌出了鲜红的血液!
现在那便咽的声音说得很快,然后声音突然间变了:变成了一个大概十来岁的小姑娘的声音,而且最让贝弗莉恐惧的是——变成了她所认识的小姑娘的声音——维朗尼卡。格罗报的声音。但是维朗尼卡已经死了,她被人发现死在一个下水道里——“我是马修我是贝蒂我是维朗尼卡我们都在下水道和小丑在一起还有怪物干尸狼人还有你,贝弗莉,我们和你都在下面,我们一块儿飘浮,我们变”
一团血污猛地从下水口喷了出来,溅在了脸盆、镜子和墙纸上面。贝弗莉尖叫起来,恐惧而尖利的声音在四周剧烈回荡。她慌张地后退着,转身来拉开门,向起居室跑去。那里她的父亲刚刚站起身来。
“你他妈的出了什么毛病了?”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家里今天就他们两个人。贝弗莉的母亲上夜班。她在格林庄园——德里最好的饭店上班。
“洗手间!”
贝弗莉歇斯底里地叫着。“洗手间,爸爸,洗手间里——”
“有人偷看你吗?贝弗莉?嗯?”
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的眼中流露出极度的关切,让她感觉不是安慰,而是更加害怕。
“没有脸盆脸盆里盆盆里”
她大声哭出声来。她的心跳得那么厉害,她觉得就要硬塞了。
艾尔。马什猛地把她推到一边,走进了洗手间,脸上是极为疑惑的表情。他在那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贝弗莉心中又害怕起来。
然后,他吼了起来:“贝弗莉!你过来!”
贝弗莉不得不走了进去。
洗手间的门开着。她的父亲站在那里,穿着他的淡灰色的短裤和灰色的衬衣,恶狠狠地瞪着她。他是德里家庭医院的清洁工,不喝酒,不抽烟,也不追女人。
等贝弗莉走进来,他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贝弗莉的整个喉咙好像都被堵塞了,她的心在胸口狂跳,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呕吐了。镜子上的鲜血正顺着镜面往下流。洗脸盆上方的电灯上也溅上了几滴鲜血,她几乎能闻到鲜血的腥味。脸盆上,鲜血正顺着磁面往下流,不停地滴在地板上。
“爸爸”
她嘶哑着嗓子,低声叫着。
他转过身去,又流露出他一贯的厌恶的表情,在那个满是鲜血的脸盆里随意地洗着手。“上帝。女孩子。说吧。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你给我说清楚。“
他在脸盆里面洗着手,贝弗莉清楚地看见他的裤子沾上了血污。
如果他在稍微靠前一些,他的前额就得沾上镜子上的鲜血了。贝弗莉的喉咙咯咯地响着。
他关了水龙头,抓起了毛巾,擦干了手。看着毛巾上的血擦在他的手掌和指节上,贝弗莉几乎就要昏厥了。
“好了吗?我等着呢。”
他把鲜血淋漓的毛巾扔回架子上。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但是她的父亲却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