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她与他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而他扬鞭纵马击敌于莽莽疆场之时,心中可还能再记得她?
——听人说,烟河南岸霍丘的竹条是扎纸鸢的上品。
她假作不经意地道,心中却在想,便是他将来果真收复了那河南十三重镇,在军行霍丘之时,多少也能忆起些她罢。
——昨夜想起将军战马,其飙发电举之势堪堪可配‘赤绝’之名,将军觉得可好?
他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只是定定地瞧了她许久,然后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了一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
她凝望着他那一丁点笑,心猛地狂跳起来。
可这马名儿之中究竟藏了何等深意,他定是不会想到的罢。
……
今次他军前大胜,一役收复河南十三重镇、收降均军一万二千人马,千里捷报快马飞传毕止,王谕分传各路诸镇,举国为之震动。
既闻淳王特诏令他提前入京诣阙,她虽盼他能够尽早振旅归京,可心中却早已不似一年前那般坦定。
她被赐婚孟守正一事,他人在军前必亦有所闻。
但他如今心中之意又是否仍如从前一样?
他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惊世之功,往后在军中的前程更是不可限量,那剑一般的英挺身影亦早已为毕止城中的世家干金们所倾慕——这般年少英雄,又有谁能不青眼相待。
以他今日之功名,便是求娶淳王之女,又有谁能说不可。
待听见白日里他策马入城之时明拒孟守正之宴邀、却又在夜里径访孟守文之府第后,她便知道他那直白的秉性不仅经年未变丝毫、更是过甚于从前。
但饶是她心中思虑万全,却也没有料到他会对着孟守文说出那样一番话。
而他心心念念间想要的人,竟然一直真的都是她。
纵是她已被赐婚与旁人,纵是要忤逆王上之意——
他亦依旧执意要她不可。
秦一轻动手指,合上折子,闭了闭眼。
倘是他执意要她,那她又如何肯不遂他之愿?
【十九】
元光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阳时三刻,毕止王宫。
宽阔的青砖石道直通淳王政殿,叶增不趋不缓地走在上面,步履惊飞一地鸟雀。
殿外高阶上,老内监遥遥望见他的身影,立马疾步走下来相迎,却是拦他道:“还请叶将军止步。”
叶增认出他是常侍孟永光身侧之人,便停了下来,“我奉诏入宫谒见王上,烦请替我传报。”
老内监垂下眼,“王上此刻震怒之中,不论谁人求觐,皆不得通传。小臣奉命来迎将军,还请将军明日再来。”
叶增皱眉,“敢问何事能激得王上病中震怒?”
老内监沉默着,似乎是在犹豫能不能对他明言,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答道:“王上六个月前曾下诏,.赐婚秦太傅女孙于大殿下,约以明年正旦之初完婚,今晨却接秦太傅女孙亲笔奏疏,表求王上收回赐婚前诏;王上驳其所求,秦太傅女孙乃复上书,言愿抗诏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