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都没能接受父母在同一天去世这件事,她隐隐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会发生变化,可具体会是什么变化,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也许就能还回到之前的生活里。
岳牧云走了后,灵堂的工作人员过来收取了最后收尾的费用,段昭没用岳牧云给她的钱结,这些将来都是要还给他的,刘阿姨那种性格,要是她真花了还不被她念叨死。
确定好了日子下葬,段昭把睡的昏天黑地的段恨岩从地上揪起来。
“姐”
段恨岩揉揉眼睛,粗粗看了那两张黑白照片一眼,就被段昭提着衣领带出去。
段昭的那个暑假过得挺惨,家里是有点儿积蓄,但都被她爸拿去养女人了,她在家里寻摸了几天,交了姐弟俩上学的钱,也就剩下万把块钱了。
于是她决定晚上逃课去烧烤摊打零工,段昭才十五,一般的店都不敢要她,怕被人举报雇佣童工罚钱,但她从小就嘴甜,手脚麻利,性格也好,最后只有段恨岩小学旁边的烧烤店愿意让她来打零工。
那个店是本地一个地痞开的,现在飞黄腾达做了大老板,有个儿子叫楼睿,跟她同班,明里暗里透露过喜欢她的意思,一般人也不会闲得没事干去举报当地的地头蛇。
她往那店门口一站,大家都心知肚明,特意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来吃烧烤的人都多了不少,老板高兴得不行,有天她正洗碗,老板偷偷把段昭拉到后厨去,“姑娘,以后剩下的菜我让老王给你一炒,带回去省的做了。”
老板有意关照她她怎么会看不出。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爹妈死了,没两天就传的人尽皆知。
段昭咧嘴笑,使劲的给老板说谢谢,看着老板走到一边儿去收拾烤盘,段昭手底下也忙活起来,感觉一道冷飕飕的眼光盯着她,她故意假装看不见,不抬头也知道那是谁。
楼睿看她没动静,一脚把她才擦好的烤盘踢翻,冷眼瞅着段昭,楼睿知道她不敢发脾气,自从她爸妈出了那种丑事,她也没从前那么趾高气昂了。
老板在远处看楼睿的脸色,赶紧跑过来打圆场,“哎呀小睿你怎么来了,来来进来,叔给你开瓶饮料。”
“我不喝,我找她。”
楼睿又踢了一脚地上的盘子,刺耳的碰撞声人听了心烦,外面的客人都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以为里面出了事。
段昭低眉顺眼地说,“叔叔,我能不能先跟他出去一下,等会儿回来收拾。”
“哎好好好,你去你去。”
老板抹了把头上的汗,眼神怪异,手扇着风掀开门帘继续招呼客人。
这家烧烤店旁边就是一道小巷子,连着段恨岩他们学校后门,平时段恨岩放学就趴在后厨写作业,一直等晚上十一点多收摊儿,两人才回家睡觉,段恨岩害怕一个人在家,经常撑不住就睡着在这里,被大厨骂过好几回。
“你怎么回事儿,晚自习不来了?”
楼睿点了根烟叼在嘴里,他爸不让他抽,上次在他书包里搜出来烟盒,给楼睿剃了光头让他上学去,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当回事,一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就把他爸堵得哑口无言。
楼庭俭是出了名的混混,也是出了名的会做生意,不单这个镇上有他开的店,省城也有,他们家的存款在那个年代都够楼睿三辈子花销了,就是爷俩整体文化程度都不高,他爸大字不识几个,楼睿的成绩也是吊车尾。
“你关心我干什么?”
段昭捂着鼻子靠在墙上,白净的小脸儿被烟一熏,有些模糊的看不清了,楼睿上手就摸,被段昭把手指头掰着往后压,疼得楼睿呲牙。
“别乱碰。”
楼睿没生气,还是死皮赖脸地笑,他长得就像个小痞子,段昭看他像早年流行的港片里头的乌鸦哥,明明跟段昭一样的年纪,比她高出一个头,胳膊上一圈肌肉,胸肌也鼓鼓的。
“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晚上你没在学校,岳牧云,天天魂不守舍的,”
楼睿吸了一口烟,手在发茬里扒拉几下,“你说他什么意思?”
段昭抱着手臂,谁都喜欢她,长了这么大了,她永远都是第一,要什么有什么的那种,还没听说过谁不喜欢她,之所以跟楼睿扯上关系,就是有回她偷偷学抽烟被楼睿给撞着了,一来二去俩人就熟了。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为了帮你洗盘子?”
楼睿把一口烟吐在段昭脸上,呛得她哇哇直叫,他趁段昭忙着咳嗽来不及捶他的时候,就翻到墙上去坐着。
“咳咳咳——”
,段昭咳出来眼泪,手在空中乱抓,“人呢?人呢?”
楼睿忍着笑,在墙上摸了个土块扔下去,刚好砸在段昭脑门儿上。
“啊——”
段昭愤愤地瞪着楼睿,楼睿腿一晃一晃的逗她,他坐的高看的远,这个地方能看见烧烤店外面所有桌子的情况,他这几天就一直坐在这儿看段昭来着,她干了几天,他就坐了几天。
“哎哎,段昭,那是不是你弟弟,他吃什么呢?”
楼睿眯着眼睛看段恨岩,可惜离得有点远,只能看见段恨岩腮帮子一动一动,根本看不见到底吃的什么。
“你少骗我,岩岩在后厨。”
段昭不死心,跳起来够楼睿的脚想把他拉下来。
“真的真的,你不信自己去看,别是吃地上捡的东西!”
楼睿故意往夸张了说,就是让段昭赶紧过去看。
段昭果然中计,她最紧张段恨岩,不仅因为姐弟俩长得像,有时候段昭看着段恨岩,就好像在看她自己,现在段恨岩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岩岩!”
段昭大声喊段恨岩的名字,把段恨岩吓了一跳,手里的一坨炒面掉在地上,那是客人吃剩的。
段昭气得头顶冒烟,拉着段恨岩手就打,“谁让你吃人家吃过的,脏不脏!”
他们家现在是不太富裕了,可也没到要偷吃剩饭这个地步,段昭白天上学要面临升学压力和同学的冷嘲热讽,晚上干活还要被倒霉弟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