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是不是掌柜,都與她沒什麼關係了。
宋樓蘭搖搖頭,掩了笑意,沒再多說。
夏夜苦長,沈蕪啪嗒一巴掌拍在了自己手臂上,末了還是讓那隻吸飽了血的蚊子跑了,卻被宋樓蘭精準地拍死,一抹殷紅留在他的掌心,好像一粒硃砂痣。
兩人莫名其妙的默契在這種氣氛下反而互相有些膈應,幸好院外停下一輛馬車,馬車上下來兩個人將這尷尬打破。
白日出現在悅來茶館門口與沈蕪講價,自報名叫宋樓蘭其實是夥計宋下童的人走了進來,他看向宋樓蘭:「我聽了信,不放心。」
宋樓蘭不通藥理,但宋下童卻是其中妙手。
宋樓蘭眸光微晃,算是同意他的判斷:「先看傷吧。」
宋下童還帶來了麻沸散,麻利地替趙來止疼將他的傷口處理乾淨,上了金瘡藥,又重把脈開了藥方。
「他這傷我恐怕要在這裡照料幾天。」
不等宋樓蘭開口,一晚上沒怎麼說過話的趙來開口了:「不用。」他聲音澀然,低微,體力不支不容許他說更多的話。
沈蕪明白,他是怕花錢。
一個大夫特意為他留下來貼身照料幾天,花費難以想像,尋常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沈蕪熱切地望著宋樓蘭:「看在我們相熟的份兒上,宋掌柜能算便宜點嗎?」話里透露股親熱勁兒,一改剛才牙尖嘴利的刺頭模樣。
看到宋下童對他的態度,她現在相信他真的是豐益堂掌柜宋樓蘭了。
而宋下童聽見她稱呼主子「掌柜」便瞟向二人,心想原來已經被拆穿了,虧得他剛才說話還留了心眼。
宋樓蘭毫沒有在意宋下童,左頰的小酒窩又顯現出來:「你還有錢?」
沈蕪:「那能賒帳嗎?」
宋樓蘭:「……」
他是在她身上占不到半點便宜,是嗎?
宋下童也望向他,似乎在等他下決斷,宋樓蘭輕咳一聲,回身往外走,背在身後的手微微點了兩下,宋下童這才繼續揀選藥材,準備煎藥。
幾人陪著熬到天亮,趙來沒昏厥沒發熱只是睡得不大舒服,沈蕪掩手打著秀氣的哈欠,拉著趙興,叫起大黃,一起回家。趙婆婆沒熬到後半夜,現正在家睡得昏天黑地。
宋樓蘭倒是沒有再礙事,上了馬車。
幾人還沒有睡安穩,就聽見一聲驚叫,隨後是大哭,吵得大黃也跟著吼嘯哼唧起來,咬拽沈蕪的褲腿,叫她起來。沈蕪揉著眼睛,一腳深一腳淺地出來扶著門框:「發生什麼事了?」
趙興一邊哭一邊奔來:「傻姑!我的錢沒了!我娘留給我的錢沒了!」他急得直跳腳,「怎麼辦?錢管事就要來了!」他哭著蹲下來抱著頭,「我要被打死了要被打死了我要被打死了……」像被下了咒的傀儡,滿嘴只剩下這一句。
昨日賺到錢,沈蕪分了一份支付他做跑腿的工錢,他當時就藏在了懷裡,一直貼身揣著,那丟的就不是這一筆,而是他藏家裡的錢,還是朱氏留給他的,可朱氏哪裡來的錢?
沈蕪立刻就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宋樓蘭還沒睡下,也被驚動了過來,看到趙興這等情形,任何人都不能無動於衷,無奈提議道:「報官吧。」
沈蕪卻將他拉到了一邊,將這筆錢的不同尋常告訴他。
去年冬天收租時,朱氏恐怕不是交不起十兩的地租,而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虧空太狠,已經堅持不了多久,她想與其萎靡虛弱地躺在家裡拖累孩子,不如為他多留些錢。
所以,她將她賺的,和抵當的所有的錢都留給了趙興,自己獨自一人去面對錢管事的十鞭子。
她或許當時還在想,若是他們打得不夠狠,一時死不了怎麼辦?
若是苟延殘喘著拖上好幾個月都不死怎麼辦?
閉上眼的那一刻,在這寒冷的天地間,她的嘴角上落了一朵小小的雪花,終於老天爺還是垂憐了她一次。
這是朱氏為唯一的兒子的籌謀。
而如今,這筆錢卻被偷了!
「如果報官,錢找不找得到不好說,但錢管事就會知道,錢管事知道地主何東來就會知道,抽鞭子不管用了,以後恐怕會想出更殘酷的方法來折磨他……我們。」
她陡然將他們改成我們,驚覺原來她從前從未將自己與趙婆婆和趙興他們放在一起。
大黃繞著趙興哼哼唧唧,甚至伸出前蹄搭在趙興單薄的肩膀上,用自己的狗頭拱進趙興懷裡,好似安慰,趙興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一定是常三爺的人。」他仰望著沈蕪,「常三爺張口就誣賴我娘欠他八十兩,我娘正巧就留了八十兩給我。」
這八十兩,是趙興的保命錢。
沈蕪若有所思,昨夜村里人都在趙來家裡,若是有外人進村,也不會有人發覺。但外村的人又怎麼會知道趙興有這些錢,她和他住這麼近,她都不知道。
蹊蹺的地方太多,沈蕪問道:「村裡有沒有其他人去三生巷?」
漁利口又不是什麼世外桃源,除了他娘,當然也有其他活不下去的村民去三生巷。
不管是自己偷錢去花,還是幫常三爺偷錢,都說得通。
趙興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還有誰去三生巷。
宋樓蘭更直接:「我會幫你討回來的,別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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