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资源是最紧缺的,不是什麽水都能喝,死瞭太多人,接踵而来的就是瘟疫,水是最容易传播开来的,到处都是被污染的水源。连喝水也不能解决,更别提洗漱瞭。
茉莉和同事跟著军队和救援队前往七宝山,听说有村民被困在瞭山上。一级一级往上攀登,好在这山上都由石阶筑成,还没损坏严重。几个男同事轮流背著拍摄器材,前头还好些,越往上越来越不行瞭,走一会儿喘一会儿,路越来越难走,氧气也越来越稀薄瞭,那滋味真是不好受,像得瞭重感冒一样。渴,又饿。他们给茉莉留瞭一瓶干净的水,在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眼裡,这个毕竟是刚入社会没多久的小姑娘,需要担待著。一路喝道旁的水,喝瞭尿,尿瞭喝,也不管干不干净的瞭。
就这样走瞭整整两天,终于到瞭山上,挖瞭一天,从天亮挖到天黑,铁锹铲不下去,就扔瞭用手去扒,挖得指甲全部剥落瞭,还在拼命地挖,像铁瞭心似的,像没有感知。
茉莉和几个同事也随他们一起挖著,“砰!”
房屋塌陷,是馀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千钧一发的时刻,被旁边的男同事用力往外一推:“快走——”
那声“走”
顷刻之间被淹没在瞭一股潮湿呛人的土灰味裡,夹杂著风雪扑面而来。
在扬起的灰尘裡,茉莉扑通摔进一片废墟之上,想伸手去拉同事,却还没来的等她拉住他,接著是一声更巨大的塌陷,“砰!”
地面凹陷瞭一大块,男同事被掩埋进瞭残垣断壁下。
茉莉不顾一切扑过去,身旁的人死死地抱住她,嘶声力竭地喊道:“别去,你救不瞭他的,会和他一起死在裡面!”
馀震还没停下,地面还在塌陷,哗——头上掉落下来一片断墙,砸到瞭脚边。
茉莉心跳突突突的,脑袋一片空白,半天动不瞭身,反应过来,和其他人跑去外面的空地。大地连绵起伏,人站不稳,大傢相互搀扶、抱著、连滚带爬,腿脚已经软的不受控制,终于到瞭外面,跌坐在瞭地上。
过瞭不知多久,馀震终于停瞭,她摸瞭摸脸上,摸到瞭一把冷掉的湿意。
天开始飘起瞭雪。茉莉第一次感受到人是这样的渺小。刚才那一波馀震又让好多人失去瞭生命,许多的孩子失去瞭爸爸,妻子失去瞭丈夫,丈夫失去瞭爱妻,父母失去瞭孩子,许多的傢庭再也不能团圆。
她的眼泪滑落瞭下来。
顾不得伤心和难过,再次和其他人一样,投入到救援工作之中。
那一刻突然想到瞭远在平城的戴远知,也突然后悔把衣服送还给他的举动。
在这样的生死攸关面前,她那点小情绪根本算不瞭什麽。
茉莉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那麽生气瞭。
深夜九点,严寒交迫,受灾最严重的塔兰镇灯火通明,临时帐篷下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锅前排著长队,志愿者们在分发著热汤,不远处施工队在抢修道路,随处可见搜救队和搜救犬席地而躺。
几傢媒体也在热火朝天地忙著,采访的、拍摄的、现场电视直播的……从天幕低垂忙到这个点,口干舌燥,一滴水都没有进。等到人渐渐散瞭以后,茉莉和同事们暂时收瞭工。群衆们各自回到帐篷后,还要跟著干部夜访安置点,看看有啥缺的需要补齐的。
现场乱成一团,有收拾设备的,有抱著本子记录的,还有低头看数码相机裡拍摄成效的,大傢都顾自忙碌著。锅裡还有剩的热汤,志愿者们招招手喊他们过去喝。
年轻人们摆摆手拒绝瞭:“不喝瞭,我们还要去下一站,给搜救队和官兵们喝吧。”
茉莉借著灯光蹲在地上把所见所闻写下来,旁边摆弄著相机的文峰皱著眉心,想起来漏瞭一个细节没拍,对茉莉说道:“你先跟著薑玫他们去群衆帐篷,我再拍一组照片就跟上你们。”
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转身摘下背包,放在地上取出两块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拿著,路上吃。”
茉莉没接,她知道这是文峰仅有的一点干粮瞭。
文峰解释道:“一晚上没吃东西瞭,你和薑玫两人分著吃,东西不多,填一下肚子。”
《平城日报》这次连副主编也一起出动瞭,可见领导相当重视。一共分为五个组,茉莉和另外一位前辈同事是外借过来的。最开始茉莉编在c组,她主动要求到塔兰镇,和薑玫文峰成瞭搭档。
本来他们这组还有一个同事,叫侯志海。再过两个月就二十八岁瞭,明年就要结婚瞭,却在这次地震救援过程中不幸遇难,到现在他的傢人和未婚妻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那你呢?”
她和薑玫没吃过东西,他也一样。
文峰笑道:“我大男人,饿不著。”
同行们收拾完瞭东西赶赴下一站工作瞭,茉莉把笔夹在本子裡,接过饼干和水,走到薑玫旁边,后者正在和平城电视台的同学交流。茉莉把饼干和水交给薑玫,“文峰还有照片要拍,我们先走吧。”
薑玫和同学匆匆告别,和茉莉边走边撕开饼干包装袋:“天天吃压缩饼干吃吐瞭,我一闻到这味儿啊就恶心的不行,我给你说,我们这还算好,至少还有一口新鲜的水能喝,那些搜救队的,志愿者,武警消防的官兵解放军和医护人员,他们才是最不容易的,这种苦一般人吃不起。”
“地震的时候是晚上八九点,也是这个时候,还在睡觉,我同学他们是最早到的一批记者,和武警前后脚,她说逃出来的人很多都穿著睡衣睡裤,零下十几度的天,真遭罪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