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蕊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秦卿忍不住輕聲道,“我隻是想要自由而已。所謂自由,就是對不喜歡說不,對喜歡說好,自由是不管神職高低貴賤,法術靈力強弱,我站在這天地間,僅僅是因為我是我,哪怕是懦弱的我,醜陋的我,不被人期待的我。是具體的我,而不是抽象的我。”
“你們所想,皆是我的枷鎖。”
“我始終相信,毒液中也會生長出無毒的果。”
“再見,小花靈。”
天地空寂,曾經浩瀚炫目的火紅花海,在這一時刻,煙消雲散。
從此,世間再無藏魂花海。
極荒之地的碎眠宮。
連綿不絕的飛簷屋角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直到與明凈的圓亮相接。銀霧般的月光,為安靜矗立在夜色的宮殿披上一層清冷薄紗。
洛堯帝君負手行走在寂靜空蕩的宮殿長廊上,他面容上沒什麼表情,甚至眼神都古井無波。
他經過一處木雕扶欄下的一池魚塘,白粉睡蓮安靜沉眠,縷縷荷香順風而散。
洛堯帝君隨意地擺擺手,藏於深池水中的數條紅鯉躍出水面,齊齊吮住睡蓮的花瓣,狠狠一抖,將好端端的一朵睡蓮咬得七零八落。
見此,洛堯帝君眉心緊皺。分明是他召喚紅鯉吃瞭睡蓮,但當睡蓮真的被毀,卻又有股無名之火,悄然升起,灼燒自己,好不難受。
月色如水,溫柔地撫過他眉眼,下頜以及淺淡的唇。
不一會兒,洛堯帝君行至臥房,直直走向一面極寬的全身鏡前,那全身鏡的鏡框上繪瞭一朵栩栩如生的千瓣薔薇、異獸和晦澀難懂的符陣。
這是一張印魂鏡,可以溝通連接不同時空的靈魂。
洛堯帝君足足站瞭好一會兒,光滑的鏡面才如水波般蕩漾,倒映出與他身形相差不多的身影。隻不過,那道身影眉目冷峻,始終彎曲的月牙笑眼此刻毫無笑意,正冷漠地望向鏡子外的洛堯帝君。
洛堯帝君彎下身子,將頭靠鏡子更近些,他看向鏡子裡的陸織夢,“你的賭約贏瞭,感覺如何?”
陸織夢道,“你放棄瞭她?”
洛堯帝君筆直而站,他眼眸微闔,清冽嗓音無波無瀾,“沒有。”
“沒有?”
鏡子裡的陸織夢反複研磨這兩個字,他聲音冷下來,“你情劫既然已經渡過,為什麼不把花種還給她?”
洛堯帝君道:“你為什麼不還?”
他瞇起眼睛,點點鏡面,“你那顆跳動的心髒,是她的,你為什麼不還?”
帝君壓低聲線,“不過是因為你怕死,你把自己的性命置於秦卿之上。既然如此,你有什麼資格責備我。”
“不是的。”
陸織夢薄唇輕抿,“我這顆心髒,是她給我的,隻能她來拿。”
“她不拿,你便不還給她?”
帝君冷笑道,“說到底,你就是貪生怕死。”
“不是。”
陸織夢道,“我並非貪生,隻是貪戀那段記憶,我並非怕死,而是害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