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慕看向袁志与方大眼,他们似乎没有像他这样疑惑动摇过,和队长站在一起,经过几日拼杀模样狼狈,但看向他的目光关切。
陆旋注视他:“你们都是骆将军亲自募来的,百里挑一,没有一个会是懦夫。”
话音落下,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去。何承慕紧握手中的刀,跟上队友们的脚步。
忽然陆旋停了下来,目光直视右前方的树丛,手悄无声息地摸向箭囊,十六支箭已经耗尽,箭囊空空如也。他只好舍弃弓弩,抽出佩刀。
已经被现,藏匿在茂密叶片中的蛮兵按捺不住,举刀冲出,猛地砍向陆旋,伴随着破风的呼啸声。陆旋侧身躲过,却来不及完全避让另一个方位射出的梭镖,两支深深扎入树干,一支射中陆旋手臂,只听一声金属相碰声,那枚梭镖跌落进枯叶堆里。
方大眼甩开手中包裹,挥刀上前,靠着一股无人能敌的力气,生生振飞蛮兵手中的刀,下一刻横刀一舞,让他永远闭上了眼。
陆旋看着离偷袭的蛮兵最近的何承慕,没有立刻动作。他们的停滞让刚失去战友的蛮兵认为自己有了可乘之机,攻向看似毫无防备的何承慕。
所有的纠结在斩向自己的刀锋面前化为乌有,何承慕身体动了起来,他的双眼眯了眯,似乎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洒在身上。
血液顺着刀刃淌下,何承慕退后一步,一言不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呆。
袁志上前在他肩头拍了拍,主动接过收尾工作,却被何承慕拦下了。
他自己完成了那件事,像是经历了一场有特殊意义的仪式。万事开头难,只要开头第一步迈了出去,剩下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顺畅。
何承慕仍然不敢细想袋子里那些东西,虽然里面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他还是固执地认为,他可能一辈子都习惯不了这种感觉。
队长说,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不让这些叛军伤害更多无辜百姓。
他们只是想尽可能毫无伤的活着离开战场,回去见他们重要的人罢了。
对,他得活着回去。
回程路上遇到罴兵,方大眼和他们比较起了功劳,大获全胜的喜悦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鸠格在马背上意气风地对族民们说着论功行赏之类的慷慨之词,引得一片欢呼,拉打一面欢呼一面在人群中冲着陆旋他们招手。
陆旋嘴角微扬,抬手示意。
让罴兵协同作战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减少朝廷军队的消耗,以夷制夷。
陆旋认知中两军对垒正面冲杀的场面没能持续太久,耿副将亲自给陆旋上了别开生面的一课。
在耿副将的指挥下,朝廷军分散数组,鸠格带领的罴兵为主力,用古部蛮兵的招数反击,打闷棍搞偷袭无所不为,蹲草丛伏击敌人是家常便饭,摸清地形后利用局部数量优势围猎蛮兵,降兵不杀,三日便完成了清剿,不可谓不迅。
外族少民与汉民历来无法完全融合统一,其中不乏越泽这样的有力外援。骆忠和一直希望完全拉拢越泽,不仅是为了多一个盟友,更是为了防止越泽与其他部落联合。
此次战胜不仅朝廷军队有赏,自带粮草支援的罴兵也会按战功领到赏赐,越泽的女头人征日得到相应封赏,越泽与朝廷的联系将会愈紧密。
或许这样存在目的性的交好并不纯粹,但陆旋并不认为这样不妥。和平共处好过为排除异己相互厮杀,制衡好过无序失控,彼此都有利,何乐而不为。
返回叙州,等待他们的是庆功宴,陆旋心思却不在这些事上,表面毫无破绽地应对众人,实则魂不守舍地混了过去。
在营房休整两日,陆旋终于等来了骆将军的召见。
镇守中官施定宪选定了护送贺礼入京的人选,其中陆旋的名字赫然在列。即便心中对结果有九成把握,实际听到仍是心潮澎湃,陆旋定定神,跪谢骆将军照拂之恩。
骆忠和未立刻叫他起身,踱步良久,才说道:“望你知道,我帮你,并非不顾身家性命,此一行,一步错便会万劫不复。可我仍愿意帮你,也望你知道。”
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陆旋:“这里是一些关于杀害你父母的凶手的消息,要如何做,你自己定夺。”
陆旋接过信,并未当场拆开,收入怀中:“将军恩同再造,只是陆旋这条命已经许给别人了,今生愿效犬马之劳,任凭差遣。”
“我要你这条命做什么,当然是要你好好活着!”
骆忠和一掌拍在扶手上,说完双眼在微垂的眼睑下转动,乜斜着眼,“你这命,许给谁了?”
陆旋像是没听明白:“啊?”
骆忠和抬起巴掌:“刚说完愿效犬马之劳,这就给老子装傻?”
然后他就知道了,陆旋不仅装傻,还会装聋作哑。
进京之前,施定宪私下见了陆旋一面,非公务在身或皇帝召见,镇守中官不能擅自回京,他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
施定宪拿出一只锦囊:“这只锦囊,我想请你帮我交给一个人,裕王殿下身边的内侍,季长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