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偏僻的街道,正是夜晚,周遭静寂无声。
车内点着一盏油灯,灯芯如豆,昏黄暗沉,却在裴宥周遭点出一团暖意。
他倚在灯边,手里拿一册书卷,像是一副静沉的古画。
倒显得她叫叫嚷嚷,冒失又聒噪。
温凝压下心头那口气,轻瞪他一眼,在马车尾坐下。
裴宥没有用香的习惯,温凝一进来,随身带来的那股酒香便显得尤为明显。他撩起眼皮看一眼,见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扯了扯唇角。
“你要我上来,叙什么?”
温凝话出口,还是有些冲。
裴宥又抬起眼,在她酒气未散的脸上打了个转。
他自然不会说是早上见她眼神飘忽,心旌摇摇,心中已有九成把握,但去见段如霜是他意料之外。
他不能叫这点意料之外让到手的人给飞了。
“不是你下轿来找我?”
他抬抬眉,眼神落回书卷上。
温凝:“……”
“你若没什么好说的,我就下车了。”
温凝本是有些凶的,可周遭静谧,她刻意压低声音,又喝过酒,嗓音听来反倒软绵绵的。
裴宥又觑她一眼,收回眼神:“夜色深沉,温姑娘又惯来擅长做戏,坐得那么远,裴某恐又被姑娘戏弄了。”
温凝咬牙,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往裴宥那边挪了挪。
“还是太远,看不清。”
温凝干脆直接坐在那油灯对面,与裴宥一方小桌之隔。
裴宥这才放下手里的书,好整以暇地看着温凝:“温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温凝就知道他要说这件事,表面看来不咸不淡不甚在意,其实一旦他开口,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是说给我一日时间考虑?”
“自然是我反悔了。”
裴宥扬眉。
温凝:“……”
“你就是如此为官的?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裴宥理所当然道:“给你一日时间本就是我的宽宥,事后细细想来,多这一日实在多出许多麻烦,其他且不提,但说若那燕礼明日便送了庚帖来,你换是不换?迟两日连八字都合好了,事情要如何收场?”
温凝皱眉,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与段如霜聊了那许多,心中有了缕清思路的方向,只是到底喝了半壶酒,虽说是果酒,还是有些头晕。
本想回去睡一觉,再好生琢磨一番。
“再者,今日我已经为此事耽误一个早上,公务繁忙,实在没有必要再耽误一回,你说是吗?温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