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兰进府时温凝已经十一岁,跟着先生读了一年书,她万万想不到,她家姑娘竟还有这等本事……
但她对温凝从前的顽劣,其实略有耳闻,瑟瑟地跟在后头,问:“姑娘,这是大公子二公子教你的吗?”
“不是啊。”
他们那时候顾着自己玩还来不及,哪有耐心教她,“是……”
是十五岁的王宥教她的。
温凝顿住。
但她打心底里,是将那时的王宥,和后来的裴宥,割裂来的,也就只顿住一息,道:“是以前常一起玩耍的一位哥哥教的。”
温凝下手便又是一条。
菱兰恨不得把自己躲起来,还不忘道:“那他可真厉害。”
“是啊,他会徒手捕蛇,会抓野兔,还会分辨这林子里的菌子,哪些有毒,哪些没毒呢。”
这还是温凝第一次在旁人面前提到他。
那时她也觉得他可真厉害,后来才知原来他是在岭南长大的,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那位公子如今何在?为何不见姑娘与他往来了?”
菱兰其实是在勉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温凝沉默了一瞬,道:“离京了罢。”
最终她们抓了七条蛇,趁着赵惜芷一行去吃斋膳时,扔到了她房里。
于是当天晚上,就不停传来赵惜芷高亢的尖叫声,最后听她哭着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住了!我要回家!我们回府去!”
夹杂着那个丫鬟劝她的声音:“姑娘,夫人说过要住足七天才显诚心……”
“那换房间!换房间!又有一条啊啊啊!”
半个时辰,赵惜芷连人带东西,消失得干干净净。
温凝和菱兰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吭哧直笑。
到了第二日,温凝跟着大师们做完早课,虔诚地烧完香,终于又可以将自己的绣架又抬到院子里,暖洋洋地晒着太阳做绣活儿。
菱兰想起昨夜的场景,还是忍俊不禁:“姑娘,得亏老爷的缰绳收得早,否则您这匹小野马,哪里还有人管得住!”
温凝坐在绣架前,慢悠悠抬起头:“胆子越来越大,敢埋汰我了啊,你就不怕……嘶嘶嘶……”
学了几声蛇的阴冷声音。
两人便又想起赵惜芷,展着眉眼相视大笑。
大年初三,国公府该见的要客都见得差不多。一大早,裴宥从宫里出来,便照长公主的吩咐,前往慈恩寺。
他出门惯来轻简,这次连王勤生都没带,只带上了顾飞一人。两人一马车,半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
国公府早前就有人来安排过,裴宥一上山,便有小沙弥引路。虽是高门贵府,但佛门讲究四大皆空,前来清修者皆一视同仁,小沙弥抱歉地说着:“今年山上的香客尤其多,可选择的厢房不多,施主且随贫僧来。”
后山蜿蜒盘转,别有洞天,刚到一处院落前,便隐隐听到脆铃似的欢笑声。
待到入门时,裴宥一抬眼,便正好见到小巧的院落里摆着的绣架。
绣架前的少女一身浅绿色的锦袍,外面披了件裘衣,衣领处雪白狐毛衬得她肤色白皙,两颊娇红。
她一手拿针,一手随意落在绣绷上,微扭着身子,正对身侧人展颜欢笑。
院落清雅,清风拂过。
阳光由上而下地洒在她身上,落入她眼底,如有水波,荡荡漾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