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还是一片宁静,田喜下去传令了,老皇帝安稳地躺在榻上,朦胧地想。
德王的外祖父是个大隐患,等处理完德王,接下来就该处理德王的母家了。
屋外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陛下!不好了!”
老皇帝顿了顿,睁开眼。
“德王……反了!”
在锦衣卫都为了把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囚澜先生”
逮住而耗费精力的时候,德王那位曾督五军营戎务,如今任都指挥使外祖父不知何时暗中进了京,与狱中的德王通了气。
德王不甘于被贬为庶人罚去守皇陵一辈子,德王的母家更不能放弃他。
放弃了德王,老皇帝下一步就是要对他们动刀子。
先皇后的母家曾经何等辉煌,不也被连根拔起了?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是为了德王,还是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
出乎老皇帝的意料,他印象里底色如田喜那般懦弱的德王,效仿当年的先太子,在宫门前反了。
像是又逼疯了一个儿子。
脱轨,混乱,力不从心,事情仿佛开始不受掌握。
老皇帝愕然了一瞬,脸色瞬间沉下来,抓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一群废物!”
跪在下面的锦衣卫指挥使被砸了一脸,也不敢吭声,垂首说明详情:“方才带德王进宫的路上,开了一扇小门,叛军便是从那道门突破进来了,声势甚猛,眼下我军节节败退,陛下……”
老皇
帝的眼神阴沉沉的,却似乎并未烦恼德王的叛乱,依旧躺在榻上,缓缓问:“定王呢?”
指挥使一愣:“定王……”
今晚这么乱,德王都反了,定王府又一向不好靠近,哪还有空去盯着定王?
看属下的神情,老皇帝哪儿还不清楚今晚的混乱从何而来,顿时发出声冷笑:“朕就说,老五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萧弄是手握重兵的异姓王,都不必老皇帝防备,平日朝廷里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萧弄。
老皇帝待他那般“宽厚仁慈”
,萧弄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能反,他敢反,军中绝不会有支持的声音,只会失了人心。
但今晚不一样了。
德王逼宫,萧弄若只是来护驾呢?
黑甲军在漠北如同不祥的黑云,连蛮人的铁骑也恐惧对上萧弄,五军营眼下已经大乱了,一部分跟着德王母家谋叛,另一部分还在城外,估计连消息都没收到。
就算赶来了也不够黑甲军杀的。
“小殿下呢?”
哪怕知道宫外已经乱成一片,老皇帝的坐姿依旧安稳,并不急迫:“还没带过来?”
霍双是太子旧部,但从未见过太子,钟宴笙的身份也瞒着,哪怕还有三两个见他面熟的老臣,也不敢说什么。
但无论霍双知不知道钟宴笙就是自己的主子,在他眼下也得听令,今晚让田喜去传令时,他就先把霍双调开明晖殿了。
指挥使忙磕了个头,刚想说自己这就去看看,殿外又匆匆赶来两人,脸色惨白:“陛下,不好了!”
“小殿下不在明晖殿!”
老皇帝眼皮一跳,唰然坐了起来,,连方才听到德王反了反应也没这么大,不再那般从容,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后,发出了窒息般的咳喘,底下几个人吓得簌簌发抖,却不敢上前。
喘了几口气后,老皇帝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从牙齿间吐出几个字:“愣着做什么,即刻派人去找!”
指挥使心惊胆战的,立刻带着人退出去,急忙去找钟宴笙了。
屋外的雨声哗啦啦的,凉风卷袭进屋内,衣袍与床帘都被吹得翻飞,湿漉漉凉浸浸的雨仿佛顺着风落在了身上。
接二连三不受掌控的事情发生,老皇帝又惊又怒,咳喘得越发厉害,有几丝昏沉。
吃了太多乌香丸,神智像是被乌丸与它带来的瘾侵蚀了,独自咳喘了好一会儿,老皇帝才又意识到,田喜没有像往日那样,过来递热茶拍背。
习惯了田喜在旁边添茶倒水小心翼翼伺候的样子,老皇帝皱着眉有些不满,沙哑地张口:“田喜。”
不是出去传令了吗,怎么还未回来。
老皇帝又咳喘了几声,手脚泛冷发痒,在情绪的大起大落之下,乌香丸的瘾发作得厉害。
乌香丸……
老皇帝手脚发痒,意识昏沉了一下,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走到床边,枯瘦的手指发着抖,拉开床边的暗格,急切地抓起药瓶,颤抖着倒出
一枚乌香丸咽下去。
分明是一样的味道(),咽下去后?()_[((),却迟迟没能止息身体病痛与咳喘。
老皇帝心底犹疑,想要再倒一丸,发抖得厉害的手指却握不住药瓶,砰地摔到地上,圆溜溜的乌丸顿时散落了一地,甜腻的香气盈满了屋子。
嗅到乌香的味道,身体的瘾发作得越发厉害,身体都在抽搐,老皇帝倒在床边,想要伸手去勾够最近的那颗,却怎么也够不到,圆溜溜的乌丸被指尖一滑,反而滚得更远了。
救命的东西就在眼前,却怎么也碰不到,骨子里像是有蚂蚁在爬,老皇帝暴怒起来,声音嘶厉:“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