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陶浸真的不相信她,怎么会一次次耐心指导,怎么会独自留下来给她写cue点呢?
可每个人都有自尊心,她也曾因为陈飘飘是不是试图拿自己当跳板这件事辗转反侧,想要听她说,说一句“没有”
就好。
但可能,更希望她说“有”
。
任何回答都预设过,没料到的是最后一句,陶浸愣住了。
陈飘飘没敢看她的眼睛,只略略瞟半眼,颈侧的汗毛便竖起来了,像一个自我防御机制。
当时是怎么哭的呢?
应该是在从江城回到北城,下了飞机之后。那天的航班买得很晚,北城比江城要冷得多,陈飘飘排队打车时冻得骨头都缩起来,好不容易上了车,空调烤得她晕晕乎乎的,还有劣质烟草的味道,车程挺长,她把座椅调下去一点,躺着望窗外。
想到第一次透过玻璃窗好好看北城的夜景,是和陶浸一起,那时自己半醉半醒,看到出摊的鸡蛋灌饼时想,在北城安家也不错。
后来陶浸真的给她买了一个鸡蛋灌饼。
陈飘飘听着广播里带着北城腔的插科打诨,讲并不好笑的相声,难听得她突然就哭了。
她悄无声息地躺在副驾驶座,侧头注视窗外,泪水从眼角横着淌下来,一下又一下,她没擦,就让它渍在头里,拼命吞咽口水,像飞机降落时耳朵堵了那样。
她是在很无助的状态下去找的陶浸,不过她伪装得很好,还带了稻香村。
陶浸把她接去一个大房子,好大,社交平台都没给她推送过的那种,刷到都要说“我的银行卡余额也是出息了”
的那种。
18o°的江景,就在外滩边,底下是旅游打卡的人在拍照,这栋楼可能也会成为值得纪念的风景。
陈飘飘挠挠额角,坐在足以用空旷来形容的客厅,样板间一样的沙上,把稻香村放到茶几,角落里有几个纸箱子。
陶浸一边洗手一边说:“租户退租,我刚搬过来,还没时间收拾,等下去哪吃?”
陈飘飘抬头看漂亮的吊灯:“这你的房子啊?”
“家里买的。”
“毕业了,买的?”
陈飘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在租房网站上收藏了一套两居室,作为奋斗目标,但估计,有陶浸这套房子的零头吗?
“不是,”
陶浸温柔地笑了,擦着手过来,“之前。”
就是她十八岁时,妈妈送给她的那套。
一直出租,她几乎都要忘了这套房子,来江城也是在剧场附近租的单间。上周妈妈打来电话,说租户不续租了,让她搬过去自己住,陶浸便搬过来了,还没搬完,单间那边也没退。
年末有她参与的第一部大戏,很忙,忙得只能抽空运东西。
搬家这事,她跟陈飘飘说过,可陈飘飘以为,是从一个出租屋搬去另一个出租屋。
之前……陈飘飘喃喃地念了念这两个字。
毕业之前买的。
陶浸是北城人,突然来江城买房,那就是她来江城实习之后。
买房是大事,要规划,要挑选,陶浸没有告诉过她,更重要的是,她这么快就买房了,那应该早就有定居江城的想法,当时却还问自己,想不想她留在北城。
与陈飘飘想的一样,她早就做了决定,真的只是走个过场。
这套房子论证了陈飘飘从小到大的理论,那就是,离异的父母真的不想要自己,选择江城的陶浸,也没有从心里想过要自己。
她站在江城高不可攀的地段,想到陶浸每天回到这个家,而自己每天下播,空乏地瞧一眼接受打赏的余额。
直播平台的金币数量往往比真实的货币换算要膨胀一些,但即便是1:1,都够不上这种房子。
这样的两个人,如今能在同一个房间里对谈,实在不容易。
陈飘飘的余光瞟见陶浸的手腕松动了,似乎想要过来,可她不想让陶浸过来,此刻不想。
她从没想过假如重逢,要靠示弱来拉近距离。对一些人来说,心疼和可怜之间界限并不明显。
假如她和陶浸再有可能,她希望陶浸对她有欲望,有吸引,用看女人的眼神看她,不要用看流浪狗的眼神看她。
陈飘飘在陶浸开口之前说:“不过都过去了,现在要想那种感受,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