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吴妈妈梁妈妈的人不在少数,闻言诺诺称是。
示下之后,顾云筝唤来李妈妈,当着几个管事的面吩咐道“你跟春桃拿些银子,去寻一些伶俐的丫鬟、婆子,也留心找几个能胜任管事的,府里没变动的话,我另有安排,有变动也能让她们当即补缺。”
李妈妈笑着称是。
顾云筝端了茶,等人们散去,才叹了一口气,眉宇间现出疲惫之色。
被折腾到大半夜,她到此时都从骨子里透着酸软。
他却是神采奕奕地出门了。
可除了恼火,再想起他,心头便会泛起层层涟漪。
她用指节用力刮着额角,遏止那份不同于往日的情绪。
她只是他认为合适的妻子人选,如今他也不过是想过的舒心安生一些。如果她不是一副积极的态度,他早就放弃她了。
不,他在成婚三天后就放弃了娶回来的妻子,如果她一如既往,他也会继续对她视若无睹。
这样的男子,过于冷静理智,而且无情。
她不会傻到去奢望他会对自己生出情意。
别人给你什么,你才能回馈什么。而男女间的情意,他给她,她都回馈不起。
这样最好。她是被选择的结果,只管与他各取所需。
午间,霍天北与郁江南、沈燕西在外面用完饭,坐着轿子回府途中,想起今日是顾丰休沐的日子,吩咐随从去了顾家。
赶得不巧,顾丰去城外会友了。
霍天北望了望内宅。终归是过来了,顾太太又称病修养,连个招呼都不打损的是顾云筝的面子,便问管家“岳母身体好些没有方便让我去请个安么”
管家忙道“小的这就去内宅通禀一声。”
那边的顾太太一听,想当然地把霍天北的突然到访与昨日的事联系到了一处,面若死灰,喃喃地道“完了,完了”
回过神来,想着迟早都有这一天,早些把话说明白也好,强撑着起来,由钱妈妈搀扶着,哆哆嗦嗦地去了外院。
霍天北见顾太太进来,连忙起身,却没想到,他这岳母二话不说就将下人遣了出去,随即就给他跪了下去。他心中讶然,却没说话,审视着顾太太,心念数转,想到了昨日顾云筝忽然不去给太夫人晨昏定省了,想到了平日顾太太与太夫人、二夫人不时走动。
他回身落座,温声道“你起来吧,与我细说如今的事。”
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了的错觉。
顾太太却没依言行事,而是泣道“我自知罪该万死,不该助纣为虐,可我也有我的难处”
霍天北温声打断她的话“就先别说你的处境了,与我细说说事情的经过。云筝不计较的,我也不会计较,只是要你说实话。”
顾太太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把往日直到昨日种种是非说了一遍。末了,她又道“云筝是个好孩子,怕太夫人利用娘家为难她爹爹,才服下了药。都是我们无能,只苦了她。侯爷便是将我千刀万剐,我也无话可说,只求您善待云筝,帮她调理身子。”
霍天北目光宛若浴血的刀锋,指节一下一下叩击桌面。
顾太太大气也不敢出,不敢看霍天北,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无形的杀气。
室内气氛如同冰凝。
霍天北纵然憎恶面前的府中的那些人,却也十分恼恨自己。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怎么没防患于未然
至于顾云筝,她那样做,到底是出于孝道,还是她根本就不想为他开枝散叶
他不愿意这样想,可那分明又是很可能的。
事情没有糟糕到全无周旋余地,她却还是当着顾太太的面喝了避子药。现在倒好,她是最无辜的,顾太太对一向不怎么疼爱的女儿都有了几分真切的愧疚,太夫人对她为何不前去请安是心知肚明且不会也不能计较。
他越想就越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不想给他生儿育女。可恼人的是,他还不能责难她,因为她是不想让顾太太为难,她是受害者。
如果猜测属实,他娶的哪里是个武痴,又哪里是个偶尔孩子气的女孩,分明是狡猾透顶的小狐狸。
半晌,霍天北端起茶盅,语气如常“我还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要你为我解惑。你说实话,我给你与岳父一个安稳的前程。自然,若是你们自认已有退路,只管对我谎话连篇。起来说话。”
顾太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恢复如常,这才吃力地站起身来回话。
方太太如约而至,顾云筝亲自将人迎到室内。
顾云筝在做饶公子的那段日子里,知道方元碌第一个妻子病故,元熹三年娶了个书香门第的闺秀。总听方元碌夸耀、汪鸣珂称赞,知道方元碌什么事都不瞒方太太,却从未见过。
方太太二十岁左右,貌若春花,身如杨柳,气质娴静,言行不卑不亢,给顾云筝的第一印象很好,想到太夫人寿辰时她也没有不请自来,不论是她还是方元碌的意思,都是好事,好感又加一分。
方太太虽然是次来定远侯府,这两日却没少听别家太太说起顾云筝,都说她与传闻、想象中大相径庭,生得是少见的清丽如兰,为人又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今日得见,果真如此,自心底不敢怠慢。再想到昨夜汪鸣珂到访,与夫君促膝长谈至深夜,今日一早夫君又跟她说了很多关于这位侯夫人的话,又添三分恭敬。
两人正寒暄着,李妈妈进来通禀“侯爷回来了,刚到垂花门,大夫人便命安夏请侯爷去了凝翠轩。这会儿林太太带着林三小姐过来了,还请夫人示下。”
林氏母女的心思昭然若揭,由不得李妈妈不忌惮,否则,也不会在顾云筝会客的时候说这些了。
顾云筝笑道“林太太是来见大嫂的,我就不过去打扰了。她若是要来我这儿,就说我有客,不便款待她。”
李妈妈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念又想,也是,这种事哪里是夫人或者正房这些人能拦得住的与其千防万防,还不如看看侯爷是个什么心思。
方太太却听出了弦外之音。看起来,定远侯夫人根本不打算与林家交好,否则,不会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她心念一动,想到一事,笑道“说起来,林太太前些日子去了我家里几次。”
说完这句,只是喝茶。
顾云筝一笑,摆手遣了屋里服侍的。
方太太这才继续道“外面的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林太太近来手头拮据,与我提过两次借银子的事。我哪里敢答应,却又怕林太太心生怨怼,只给了她几百两银子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