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兆峰虽然好像职位升了,股权多了,权力更大了,但实际却再次成为开荒牛,之前辛辛苦苦耕了那么多年田,眼看着即将能丰收,却被别人截了胡。游千帆不知道郑兆峰在背后做了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反正在那之后,很多部门都是顶着国内事务部的名号,干着国内外双修的活。
拿着一份工资,打着两份工,听上去要多苦逼有多苦逼,然而却很少有人表达不满,大部分人都默不作声,甚至还有些人乐在其中。
究其原因,还是人心所向。
国内高层里有为数不少人都曾跟随过郑兆峰,有些更是他一手栽培提拔起来,大家也亲眼目睹过他为了公司呕心沥血。他如今的境遇,让很多人都心有戚戚,意难平。
宋宇对这些事态度一直晦暗不明,从没明确表态过,他和郑兆峰之间此前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今,宋怀凌来了,这种平衡被打破。宋怀凌的举动,极有可能是宋宇授意,而宋宇今天的话,敲打的不只是宋怀凌,也是郑兆峰。
他在提醒郑兆峰——国内的这些人、这些资源早已经不属于他了,他该放手了。
宋宇之所以对宋怀凌说那番话,不过是还不想跟郑兆丰直接撕破脸,所以假借敲打宋怀凌,实际上把话题引入到业务分割上,然后等着有人出来提议把培训工作移交给海外团队。
而今天站出来做提议的人,是游千帆。
游千帆的酒醒了,准确地说,他整个人都醒了,酒劲散去,脑海里勾画出了整件事件清晰的脉络。
他今天还自以为自己仗义出声帮宋怀凌解了围,没想到,人家不需要解围,他需要的,是一颗棋子。
游千帆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靠在座椅上沉默了良久,突然说:“哎,彭爷啊,看样子我们的经费是要不回来了。”
彭胜打着酒嗝笑道:“龙王打架,我们这些虾兵蟹将能不受牵连保住饭碗就不错了,还管什么经费啊。”
“但我”
游千帆靠着椅背,闭上眼睛,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有点难过。”
彭胜:“钱少有钱少的活法,咱们省着点花,必要的时候去掉一些非关键性的培训活动就是了,这有什么好难过啊?哈哈哈,你是喝多了吧。”
游千帆说:“你知道为什么峰哥今晚总是频繁地提起以前的事吗?”
彭胜:“在海外待久了,想念这儿了呗。”
游千帆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
“他在提醒我当初是谁带我进入寰宇,又是谁一手提拔了我。”
彭胜沉默了,过了好一阵,他沉重地叹了口气,拍拍游千帆肩膀,说:“夹在两个派系中间,也真是为难你了。”
游千帆:“哎,一个不小心,就里外不是人。”
彭胜:“真惨。”
游千帆:“更惨的是,稍一不留神,就会变炮灰。”
彭胜,“哎,我连‘同情’这两个字都不忍心说出口了。”
游千帆:“彭爷,求抱,求安慰。”
彭胜:“对不起,我醉了。”
他头一歪,睡了。
游千帆对着他笑了一阵,然后转头看车外的街道。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刚加入寰宇时,寰宇才成立两年,别说培训部,连个像样的培训小组都没有,也几乎没有已成型的培训课程。
他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地把培训部门建立了起来,那感觉,如同养育了一个孩子一样。
还有,那时公司才成立不久,还处于初创状态,工作量大,工作内容很繁杂,福利待遇也远远比不上大公司,但那时候大家很开心,所有人想的都是拼命冲业绩,卯足劲要把公司做起来,所有人的心都向着同一个方向。
一款产品爆了,整个公司都在欢呼;产品被知名科技大v称赞,所有人都狗冲到短视频下面围观,排队喊着“寰宇v587”
;还有那些睡在办公室加班加点的日子;一起蹲守双十一、双十二的日子……
那些日子太美好,以至于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这种时光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但现在,“结束”
似乎已经近在眼前。
日渐长大的不只有公司规模,还有人的欲望。大家渐渐变了,曾经单纯的心思现在填了其他东西。曾经向着一处使的劲,现在逐渐分崩离析。
游千帆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难过,他感到有点疲倦,闭上了眼睛。
“老游。”
彭胜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说,“没事的,还有我这个老大哥陪着你呢,是不是?咱们只管向着目标一直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上天自有定夺。”
游千帆回头看他,彭胜依旧维持着闭眼睡觉的姿势,仿佛刚才说的事梦话,当他的手举起来在游千帆手背上用力拍了拍,带着一种坚定。
游千帆笑起来,说:“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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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办公室的门响了几声。
游千帆一边对着电脑打字,一边说:“请进。”
进来的人是宋怀凌的秘书张舒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