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却直接问:“那你为什么气冲冲的自己出来,还在外面哭?”
卫婵一愣,抿抿唇,垂下眼睫:“我,是因为……”
“你不甘心,自己过去几年的努力,在家人眼中,竟比不上世子随手花点银子,这些银子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不过九牛一毛。”
除了不甘心,还有难过,卫婵娘也就算啦,她身子不好,难免贪恋好医好药,可卫婵一直待妹妹很好,给妹妹攒嫁妆,想让她嫁个清白人家,可谢怀则只是略施手段,卫好就觉得,她在公府过得是富贵日子,谢世子是天下第一好的大善人。
“阿好,只是,只是被富贵迷了眼,她还小呢,总有一天会知道,她是错的,只要慢慢教她,她会明白。”
姜珩忽然笑了,喝了一口茶:“我看,难,有些人过苦日子意志坚定,而一旦富贵了,就会变,我这样的男人,有时候想起以前的日子,偶尔都会怨恨我娘,为什么不在我小时候就带我认亲,要不然我从小就是谢府的公子,前十八年,岂会过得那么艰难,连想给心上人送件礼物,都要挖空心思去赚银钱。”
他凝视着卫婵头上那颗鲛珠簪:“可谢世子就不同了,自小生在这个富贵窝,讨你欢心,甚至拿出这价值十枚金饼的鲛珠,何其大手笔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是挑拨离间,我可不会听你的。”
卫婵不悦。
“我只是提醒你,你妹妹被富贵迷了眼,可能以后就不跟你一条心了,你整日又在公府,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怎么教育的好她。”
“……”
卫婵默然。
富贵迷人眼,也会惑了人的心智,就此让人大变样,卫婵是最了解,就算是她也曾被公府的日子,迷惑的像那些丫鬟似的,不想出去,宁愿一辈子老死在里面。
公府就算规矩严苛,可主子们并不随意责打奴仆,只要好好干活,吃的是主子的剩饭菜,那也是珍馐美味,比外面百姓吃糠咽菜要好太多太多,夏有夏衣,冬有冬棉。
安国公府谢家,对奴婢们来说,是一等一的好去处。
可后来,卫婵看清了本质,卖身进去的丫鬟,再受宠,对主子来说也是小猫小狗,说打发就能打发,不随意责打不过是在乎对外的名声,就像那些副小姐一样的大丫鬟,外头人戏称是副小姐,穿的用的只比公府真正的小姐差了一点,难道自己的身份就真的是小姐?
她们这些女孩,原本就不是珍珠,是砂砾,只是混进了珍珠里头,被锦绣荣华包裹着,也摩擦出一些宝石般的光泽,让人产生错觉,以为她们也是珍贵的,可本质上她们还是破石头,根本就不能跟珍珠相比。
她心中十分矛盾,娘能得到照顾,她心里高兴,可想到这一切不是自己挣的,而是谢怀则的恩赐,她就觉得焦虑。
欠他的更多了,到时候就算不清。
就像她跟红砚说过的,女人接受男人太过贵重的礼,可能要用一辈子去还。
可她不甘心啊,只做一个妾,她也想清清白白的嫁人,跟自己的丈夫恩恩爱爱,一辈子只有彼此,堂堂正正穿一回凤冠霞帔。
受了谢怀则这样的恩德,一辈子就得只是个妾姨娘,她如何能甘心。
她与谢怀则,始终,都是不平等的。
“我有个办法,能让你逃脱谢怀则身边,你,想听听吗?”
卫婵瞪大眼睛,看向姜珩:“你有办法,有什么办法,能还给我卖身契,至少让我恢复良籍吗?”
姜珩哼笑出声:“这样急迫,看来你也没多爱他。”
“哦,那你要告诉世子去吗,让他罚我厌我,岂不如了你的意?”
“不,我是傻的吗,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再步步为营?我只是高兴,你虽不喜欢我,可也没多喜欢他,在这方面,我们至少是一样的,我还有机会。”
姜珩是真心地高兴,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跟那日卫婵救了他时,他眼睛亮晶晶的样子,有点像。
自他变成公府的三公子,卫婵就总觉得,他好像带着一张假面具似的,让人看不透真性情,跟谢怀则在外面时,有些微妙的相似。
“姜珩,我叫你这个名字,的确心里把你当做朋友,不是公府的三公子,我劝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了,你现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我既已经是世子的人,就不能跟任何男人有牵扯,你还是别在我身上用心思,我也,我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谢怀则对她这么好,她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攒够了钱能赶紧拿卖身契出府,谢怀则知道了,一定会说她没心肝。
姜珩慢悠悠的饮下最后一口茶:“你真的不想知道,我有什么办法,能还你的自由身吗?”
卫婵踌躇半晌,还是没能顶得住诱惑,低头不敢看他灼灼目光:“你说。”
“我向谢世子索要你,把你要来我的身边,我那便宜爹一直对我很愧疚,想方设法想要补偿我,我若是开口,闹一场,让我爹出面,谢世子就算再爱你,也会把你让出来。”
卫婵闻言冷笑:“哦,你是想让我变成祸乱内宅的狐媚子?从世子的妾,变成你的妾?”
姜珩面色不动:“等拿到你的卖身契,我就把它还给你,送你出府,这样你就恢复了自由身,我现在在巡防营,早晚会立功的,你知道,陛下想要对北疆用兵吗,只是一直缺个借口,你等我几年,我立了功,就用军功抵换,把你风光娶进门,让你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姜珩盯着她,眼中满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