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养的好儿子,都怪你,非要娶陵阳,陵阳多年无子阻着你纳妾,好不容易生了他,你又宠爱你的丽娘,对嫡子疏于关心,这孩子现在这么有主意,都是你这个当爹的错。”
国公立刻跪了下来:“母亲,您别生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气坏了身子,儿子就罪大恶极了。”
一定孝道的帽子压下来,谢怀则也跟着磕头,沉默不语。
大长公主顺了顺自己的胸口,苦口婆心:“思危,你做的总有道理,祖母不是要责怪你,可你素来并非那么激进,也没那么沉不住气,是不是因为广宜郡主和那个王家女,罚了凝冬?”
谢怀则想说不是,却没法否认,毕竟他的确太过愤怒,才打算提前动手,才有了妙善娘子与赵雪芙狭道对上。
“你失态了,她一个奴婢被外人罚打,看在你的面子上确实不该,可事后要王府私下认个错赔个礼,这才是正经来往,可你竟众目睽睽之下,抱走凝冬?你要在京城落下个宠妾灭妻的名头吗?你为了这个丫头,心,乱了。”
他的心乱了吗,谢怀则想说没有。
“若是受辱的不是凝冬,是你身边任何一个丫鬟,你还会这么做?”
谢怀则愣住,大概,是不会的,他可能只会觉得赵雪芙跋扈,更会觉得这奴婢给自己找麻烦。
他忽然瞪大双眼,难道,他真的如祖母所说,对那姑娘,心都乱了吗。
“你想要把凝冬扶正,做你正室吗?”
谢怀则立刻否认:“怎么可能,她的身份不合适。”
“既然你也知道,她怎么都是够不上的,能给你做通房就已经是她的造化了,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宠爱她,对她是祸非福啊,这种名声传出去,谁家的贵女肯嫁给你做妻子?”
谢怀则的样貌身份,即便当真是纨绔,当真宠妾灭妻,也有的是姑娘,愿意嫁进来。
“孙儿不会娶家族势大的贵女,更不会娶皇亲国戚,娶宗室容易让陛下忌惮,家族势大的贵女难免脾气不好,可能会欺负凝冬,给她立规矩。”
大长公主眼睛都要掉出来了,恨铁不成钢:“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谢怀则一愣,居然把心里话就这么脱口而出,而他自己还没意识到。
“怕欺负凝冬,给凝冬立规矩?”
娶妻之前就先思虑这种事,他到底是有多钟意那个婢女,大长公主觉得头疼。
“我看你是糊涂了,真真被那个丫头迷惑住,先前倒没看出来,这丫头居然是个狐媚子!”
不是的,她一直恪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她不是狐媚的女人,是他觉得她受了委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
“为了一个奴婢,你还要跟祖母叫板不成?”
是啊,谢怀则闭上嘴,她不过是个奴婢,一个通房,随时都能被换掉,不满意打发到庄子上就是了,难道还要为了一个奴婢,对祖母不敬?
见谢怀则低着头,大长公主气才顺了些:“你们男人在外头打拼的事,我不管,可我不能见自己的嫡孙被女人狐媚了。”
谢怀则心中咯噔一下,慌忙抬起头,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难,难道祖母,要把凝冬打发出去?”
“把她打发出去,又怎的。”
不,他下意识就想说不行,他不许她走,谁也不能把她赶走。
然而对上祖母那双洞悉的双眼,又说不出来,若是真的立刻否认,岂不是就如祖母所说,他被一个通房狐媚了,爱上了一个卑微婢女吗?
他绝不会爱上一个如此卑贱的女人。
卫婵低下头的浅笑在他脑海中闪过,他又有些不忍,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真的被一个通房扰乱了神智。
“思危,你从小就有主意,处事老成,我跟你爹都放心你,尽管让你自己放手去做,可你自己想想,凝冬这个女婢,到底有没有让你改变决定,乱了你的计划?”
是,有的,谢怀则在心里承认:“可是祖母,铲除后党本就是计划之中。”
“求妙善娘子罚赵雪芙,也是计划,不是你为了凝冬要泄私愤?”
谢怀则沉默,根本不敢看大长公主的眼睛。
“思危,你是公府的嫡孙,咱们一门的荣辱皆系于你身,你跟你大哥三弟是不同的,至少你没有任性的资格,凝冬已经让你开始违背原则,甚至做出不符你性格的事了,这很危险,我不能让一个婢女毁了你。”
因为大哥三弟是庶子,便可以不必那么用功苦读,便可以不必事事都要考虑公府的脸面,世子的身份?就可以承欢父亲膝下,享亲情之乐?
“祖母,凝冬她,没有毁了孙儿,她很乖巧从不做逾越之事,她受了委屈,也从未跟孙儿抱怨过,更没有鼓动孙儿去报复,是孙儿咽不下这口气,孙儿本就没打算娶赵雪芙,为何要让她欺负到我头上来。”
大长公主凝视这个唯一的嫡孙,他很有出息,京城多少权贵都羡慕他们家有个这样沉稳进退有度,又有才学的孩子,他从不近女色,对女人也兴致缺缺,如今却开始为了一个奴婢辩解。
“都怪我,从前觉得你不喜女色,不像那些纨绔在女人堆里打转,是有出息的表现,直到你十九才给你指了一个凝冬,若是经历几个女子,你便知道,女人不过如此,过几日,我在给你选几个清白姑娘伺候你吧,至于凝冬,先让她避一避你,免得日久生情,你更加不舍。”
谢怀则还想说什么,大长公主一锤定音:“若是你还护着她,就真把她打发出去。”
谢怀则抿着嘴唇,应下了。
双福等在外头,看到自家世子满脸阴沉的出来,急忙问,得知是因为女人的事,顿觉不可思议。
“世子,您真的要冷了凝冬姑娘,您舍得?”
“在你眼里,难道我会舍不得?”
谢怀则反问。
双福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您为凝冬姑娘做了多少啊,亲自抱着昏迷的她出兰园,还为她报仇,您对别的女子可从没这么好过,奴才是头一回见到您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谢怀则沉默,在别人眼里,难道他真的已经表现的为她情根深种?
不是这样的,他不可能爱上一个女婢,与女人谈论爱情,太可笑了,他绝不是如此儿女情长的男人,他不爱她,只是,只是可怜她罢了。
谢怀则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