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他的名字,“谢谢你喜欢我。”
你微笑着对他说:“你要好好长大,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挂断视频后,你登录高考志愿填报的网站。
你填了第一志愿。
志愿可填四所学校,每所学校可填六个专业。共计二十四个选择。
但你只填了一个学校的一个专业。你不用去考虑若是第一志愿未被录取会如何,你的分数超过了学校往年分数线三十分,所有专业凭君择取。
你一生少有体验过富足。可此时,寒窗十二载的苦读给了你从未体验过的宽裕,你挥霍着你的高考分数,积攒下最后一点失落的骄傲与自尊。
十一点五十九分。
点击确定。
你漠然地盯着屏幕上“金融学”
三个字,感到一扇门在你身后关上。
你拿出手机里的电话卡,剪碎后倒入卫生间冲走。你最后浏览了聊天软件里的留言与聊天记录,点击了卸载。
最后,你拿起那封信,锁回抽屉。
两年前的盛夏,十五岁男孩越过山海,背着沉重的书包踏过上百级台阶,寻你而来。他试图用二十多道数学题拖延与你相处的时间。他砸在你手背上的滚烫眼泪让你的铁石心肠裂开一道缝,堪堪容纳一丝少年的心软与动摇。
可到底是一封未送抵的家书啊。
少年的心软只是一瞬,容不下两年漫长的褪色光阴。
更何况,一只丧失了硬壳的乌龟,配不上、够不着任何真挚的情感,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慢慢地自我疗伤。
原来那个盛夏,即是漫长的告别。
时隔多年,你对那个夏天的唯一印象便是雨。
雨水让整座城市变成八十年代的灰色油画,它幻化成钝挫的刀背,昼夜不歇地磨刮着城市的脊梁,窗外被打落的树叶是城市的鱼鳞。咸腥的雨水被深埋入土地,种出又一轮的腐朽与新生。
你总是整日整夜地倚靠着窗台,看雨,又似乎什么也没看。潮湿气息弥漫,衣服变成蘑菇裹满全身。大雨模糊了时间,你患上了失忆症,等待着一台老式电报机,又等着梅尔基亚德斯送来一瓶治疗失忆的神奇药剂。
在雨水没过高跟鞋跟后,你母亲便不去打牌了。这一次的三人相聚竟奇迹般的和平。你的分数在年级十三,全省两百多名,却与本市文科状元的分数相等,这让你父母短暂休战。可遗憾的是,你不了解他们,他们也同样不了解你,隔着卧室的门,你与他们隔着无数光年。
终于等到天晴,已是八月末,你收拾好行李与录取通知书。
临走前你最后看了一眼座机,在整座城市的人都被困在家中的这个夏天,你没有接到过陈知玉的电话。
哪怕一个。
从高三进入大学,人们获得的是前所未有的荒唐的自由。
这里没有早自习和晚自习,大多数课程也不会点名——这完全符合四川人随性自然的性格。许多人只好用谈恋爱、喝咖啡、打游戏来挥霍无处安放的自由。
你却是不同的。
金融学专业的课程激不起你丝毫兴趣,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政治经济学,货币金融学,这些词句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你只上了两次,摸准了老师的点名规律后,便再也不去上课。你做起这样的事情来,那么的得心应手。逃课带给你肾上腺素的飙升,心底泛起卑劣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冷笑,你迫不及待地打破过去十二年的学霸人设。
你一开始想去其他专业寻找有趣的课程,可是失败了。学校里连专业都是那么类似——金融学、会计学、审计学、税务学,这些专业的基础课程全都一样,毫无兴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