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高考也忘记涂卡,你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态度?”
“我真不知道生你是为了什么!一个月不打一次电话,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妈?”
“早知道是这样的怪胎,当初我压根不会生下你!”
你听着对面传来的忙音,又站了一会儿,才把话筒放回去。
回寝室的路上,你在心里计算着饭卡的余额。你平日算是节省,每月剩余的生活费都充值进了饭卡,接下来的一个月不至于饿肚子。但没有多余的钱充值热水卡,只能洗冷水澡,你拧开水龙头感受了一下十月底的水温,做好提前适应的准备。
从小你便知道,这世上没有无条件的爱,至少对你来说是这样——优异的成绩与年级排名,是你从母亲那里获得生活费的筹码。
你平静地接受这一事实。
可上天就像与你作对似的,骤然而来的冷空气让气温一降再降,这个冬天比过往的任何一个冬天更冷。
你在五三的页脚小故事中找到了精神支柱——“1956年,毛主席冬泳湘江,也曾畅游长江。他说‘长江水深流急,可以锻炼身体,可以锻炼意志。’”
你把这段话剪下来贴在作业本上,洗冷水澡前反复在心里默读:锻炼身体,锻炼意志。
那个月你废寝忘食地学习,放弃了睡懒觉,去食堂的路上都在背单词,熄灯后借着手电筒的光刷题,劲头堪比头悬梁锥刺股。
一个周五晚上,宿舍照例只有你一个人。正在做模拟试卷的你听到敲门声,拉开门一看,苏锦华正拎着行李站在门口。
你有些惊讶:“不是回家了么?”
他说:“和父母吵架了,不回去了。”
“哦。”
他打开行李,把东西放回原位。过了一会儿后手机铃声响起,他去阳台接电话。
阳台上隐隐飘来几句声量提高的话,听得出说话人的激动和愤怒。
“……你们稍微看点资料就知道,这是天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我能怎么办?!写在基因里的东西……”
“一辈子都改不了!别想了!”
你皱了皱眉,放下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宿舍。你在热水房徘徊了二十分钟,喝了两大杯水,才慢吞吞地回到宿舍,苏锦华已经打完了电话。
他坐在桌前,神情算是平静,对你说:“是不是吵到你了,对不起。”
你说:“没有。”
苏锦华说:“我和父母一直相处得不好,有一个原则性的矛盾,解决不了。”
你对于这个话题非常熟悉,便道:“别理他们。”
“真的吗?”
“做你想做的。”
你说,“好好学习,等念完大学就可以摆脱原生家庭了。”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谢谢你。”
当晚睡觉前,苏锦华扒开你的蚊帐对你说:“我晚上可能会梦游。”
“啊?”
“心情差的时候会发作,没有攻击性。”
他说,“我怕吓到你,所以提前告诉你。如果爬上你的床——一般情况下不会,你叫醒我就好。别害怕。”
你想起暑假前那一次,迷糊的睡梦中你听到脚步声游荡,从门口到阳台,又停在你的床边,原来是梦游发作吗?
你趴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哦,没关系。我睡得很死。”
“那,晚安,顾如风。”
他小声地说,帮你理好蚊帐,熄了灯。
那晚你睡梦中都拽着蚊帐,谨防有人爬上你的床,但好在他并没有梦游。
寒冷冻骨的一个月过去,终于迎来了月考。成绩和排名将在周五下午公布,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头天晚上洗冷水澡受了凉,你从中午起就开始头疼脑热,请了假回宿舍休息。
整个下午你都趴在枕头上心不在焉地翻看一本书,苏锦华的好消息伴随着放学铃声一起到来。
“年级第一,恭喜。”
你扶住微烫的额头,从抽屉里拿出锁了一个月的ic卡,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三分钟的通话后,你头重脚轻地拖着步子去了热水卡充值处,用刚得到的生活费充了五十块钱。
你今晚要洗五块钱的热水澡,你有气无力地想。然后好好睡上一觉,睡到周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