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言在福利院上完最后一节课,笑着招呼班上的大小孩子都过来,抬指比了个“相机”
的动作。
孩子们知道这是林老师要和他们合影的意思,一时推轮椅的推轮椅,拄拐的拄拐,都兴奋地围在一起,连角落里的自闭症儿童也被“快递”
拱了过来。
张睿博跑回美术室,拿来了储物柜上陈铃的照片。小铃铛是他们最重要的伙伴和家人,这样的场合,自然不能缺席。
林知言盘腿坐在地上,伸臂搂住抚慰犬“快递”
的脖子,食中二指比了个小小的“V”
字,一手拿着手机向前,将簇拥着她的小孩儿们都框进镜头中。
阳光穿透玻璃,照亮空气中细小的金粉尘埃,林知言轻轻歪头,绽开明暖的笑颜。
喀嚓一声,镜头定格。
林知言对这张照片很满意,看了很久,然后起身去院长阿姨的办公室,将辞呈双手递上。
院长阿姨三天前就收到了林知言表达离职意愿的短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当要盖章定论的时候,到底十分不舍。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观察敏锐,心思细腻,不管做什么都能沉得下心去钻研。我见过你的画,打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做一个小小的实习老师确实是屈才,所以,我就不自私地留你了,上个月工资我按双倍给你发,就当是阿姨的一点小心意。”
院长阿姨架着老花镜盖上章,将资料交还一份给她,慈善笑道,“大胆往前飞吧,知言。要是哪天飞累了,别忘了你在这还有个家。”
林知言双手接过,笑着点头,再抬眼时,眸底已有了浅浅的湿意。
离开福利院,林知言回头看了眼,仿佛又看到两年前的阴雨天,那个握着招聘单踟蹰站在大门外的孤寂女孩。
“是来应聘的实习老师吧?快进来快进来,可怜见的,衣服都潮了!”
富态的阿姨架着眼镜,笑出眼尾细密的鱼尾纹。
大门打开的一瞬,满世界的雨仿佛骤然停歇,铺出一地的明媚春光。
养老服务公司那儿比较好办,毕竟只是兼职工作,和领导说清楚就可以走人。
处理完手头的事,林知言又顺道去人民医院探望了闫婆婆。
闫婆婆的精气神好了很多,等出院后就会随儿子儿媳搬去沿海城市养老。
老人家絮叨着,虽然舍不得这片故土,但人老了就怕突如其来晕倒跌跤,养老院的环境再好、护工再尽心,也比不过儿孙在身边照料……
林知言静静听着,不时抬头微微一笑,手里削着的苹果皮断了三四回。
闫婆婆大概也猜到了什么,伸出干皱却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林知言的手背。
“好孩子,我们认识有三年多了吧?”
林知言伸出四根手指,意思是:有四年了。
“四年了啊,人一老,就记不得时间了,也不知还有几年清醒的日子。”
老人家温柔地注视着她,又看了眼提着餐盒进来的隋闻,“趁着婆婆还在,今天为你做个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那大孙子说,他要办得不好,婆婆替你骂他!”
林知言无声一笑,放下水果刀反握住闫婆婆的手,眨眨眼点头:好呀。
隋闻打开热气腾腾的餐盒,扶着老人家坐起,低沉笑道:“有什么事是我办不好的?还要看林小姐用不用得着我。”
他瞥了眼门外站着的便衣保镖,眼底有种洞悉一切的清冷。
林知言微微一笑,思索片刻,低头编辑信息。
下一刻,隋闻口袋里叮咚一响。
他故意等了一会儿,待门口保镖转过脸去,方拿出手机划开对话框。
上面写着一句:隋先生,我还真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忙。
忙完了所有的事,林知言倒真有种“无官一身轻”
的矛盾之感,自由轻松,却也彷徨,仿佛系着自己的那根绳终于剪断,一时飘飘然不知要散落何方。
回到霍宅,林知言一眼就见门口搁着一只熟悉的粉红色大箱子,房间里传来霍依娜中英文夹杂的怒吼声,还有瓷器摔碎的哐当脆响。
霍依娜从疗养所回来了?
林知言很是犹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在霍述很快从房间走出来,气定神闲地跨过门口的碎瓷片,朝林知言笑道:“回来了?”
Nana怎么了?林知言问他。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我俩复合了,太过‘高兴’,高兴得咒我去死而已。”
霍述不甚在意地说,拉起林知言的手,“听韩扬说,你从福利院辞职了。”
林知言心中一阵寒凉,不知是因为他有意无意的触碰,还是因为他对她行程了如指掌的掌控。
她点点头,半开玩笑似的:我怕你又要用谁来威胁我,倒不如自己断了。
霍述很轻地笑了声,眉宇间竟是宠溺。
“我怎么舍得威胁你呢,幺幺?我对你好还来不及。”
他眼底蕴着清亮的浅光,轻轻拥着林知言,在她耳边耳语,“辞职也行,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们会有大把的世间重新开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