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看著他動作,視線在箭矢跟他背回身後的長弓上轉了一圈,能看出比較明顯的手工痕跡,「這些可是你自己做的?」
周松抬頭看他,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箭矢上,下意識將長箭在手上轉了一圈,點頭,「對,用料比較粗糙。」
弓身所用的竹子就是在山上砍的,一顆十年的老竹,韌性還算不錯,弓弦是牛筋,去鎮上的時候買的,挑選出比較趁手的一根。
箭矢的頭都是他自己親手打磨,一個一個做出來的,這個算是消耗品,不是每次都能回收。
這把弓他用了也有幾年了,期間也修補過,還算順手。
他最早用的第一把弓是父親給他做的,那時還是個幾歲孩童,對方也是給他做來玩兒的。
記得他當時小小的一隻,卻要蹲在人旁邊學做弓箭,父親也沒覺著他胡鬧,認認真真的教給他,還把著他的小手磨弓身。
好弓沈清竹見過的很多,光他父親的收藏就有好多把,對方有時候還會自己扯弓弦,但這種完全自己打磨做出來的卻很少見。
他心中有幾分好奇,「我可以試試嗎?」
周松有些猶豫,倒不是捨不得,只是怕坤澤不小心傷了自己,他還記得對方上次被鐮刀磨紅的手掌。
但他看著對方真切的眼神,又實在無法拒絕,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走過去把弓遞給他,「小心一點,不要傷到手。」
「好。」沈清竹應了一句,將弓接過來。
因為是純用竹子做的,拿在手中倒是很輕盈,不費什麼力氣,跟他父親那些死沉的弓完全不同。
他用手顛了顛試過重量,豎起來便拉動弓弦,動作很標準。
周松有點意外,他這般的架勢,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摸弓,甚至還練過。
這把弓沈清竹只拉了半開就完全拉不動了,他緩緩地鬆開手,「果然拉不開。」
他一開口周松便從驚訝中回神,安撫道:「這把弓是按照我的臂力習慣做的,你能拉到這種程度已是很厲害了。」
這些沈清竹自是知道,他也沒有妄自菲薄,不過是感慨罷了,「我懂的。」
看他沒有失落,周松才放心,沒按耐住心中好奇,道:「我看你姿勢標準,可是學過?」
「嗯。」沈清竹點點頭,垂眸看著手中的弓,「父親教過我一些,曾經讓人專門給我打了一把弓,跟著他出去玩兒的時候,還打過兔子。」
他記得那次還因為吃風著涼,回去病了一場,因為這,他爹被素來溫和的娘親埋怨了一通,好長一段時間不敢讓他摸弓了。
周松想起曾經聽過的傳言,眼前的人是因為家道中落了才會到了他們這個村子來,如果當真如此,他爹娘卻沒跟著一起來,多半……
怕引起了他的傷心事,周松沒敢再多問,他抿了抿唇,道:「你若是想要,回頭我給你做一把。」
神色帶著幾分緬懷的沈清竹抬頭,對上漢子躊躇的眼神,明顯是想安慰他卻又不知如何說,他垂了垂眼,再抬起時展顏一笑,「那我便等著了。」
周松接過他遞來的長弓背在背上,不敢直視那過於耀眼的笑臉,卻又忍不住偷偷去瞥。
坤澤的一雙桃花眼不笑時總透著些厲色,顯得冷漠又疏離,但當它微微彎起含了笑意,看人時,總覺著像是有脈脈柔情,直叫人面紅耳赤,心臟都砰砰跳起來。
周松垂在身側的指尖緊張的捏在一起,「我會好好做。」
說完話他不敢在原地多待,唯恐被看出了什麼,轉身便大步走在前面,「去那邊看看吧。」
沈清竹看著他幾乎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帶著笑意抬腳跟上去。
周松走了一會兒稍稍冷靜,腳步又慢了下來,並且側過頭去看對方有沒有跟上,直到人離他只有兩步遠才收回視線。
這邊的山上來的人不少,野物其實算不上多,除了他們方才碰見的,又走了好大一會兒都沒見著的獵物,就連一些野菜野果也被採得差不多了。
農閒的時候便是如此,往山上跑的人比平日裡更多,這些摘回去桌上能多盤菜呢。
擱在往日,周松可能不會在這裡多留,早就提著弓到更深處去了,背簍里不可能只有可憐的一隻野雞。
不過此時對他來說,便是沒有獵物,也比以前滿載而歸的時候更歡喜。
沈清竹的身體到底不如乾元健壯,山林間的路又難行,走了這般久,已感覺到了疲累,腳步逐漸慢下來,鼻尖也冒出了汗珠。
一直關注著他的周松發現了,他想起什麼,站住腳,手伸進懷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條帕子,帶著些不舍遞過去,「先前說要還你的,一直未有機會,擦擦汗吧。」
沈清竹認出這是先前在鎮上時給了對方擦汗那條,此時被疊的整整齊齊的,顯然已是洗過。
不過沒想到,對方竟是貼身帶著,他抬眼看了看乾元,未曾說什麼,伸手接過,拭去了鼻上與臉側的汗。
興許是被對方帶著久了,帕子上除了淡淡的皂角香,還沾染了松柏木的味道。
自己的私人物品染了他人的味道,還是一個乾元的信香,總覺得有些微妙。
沈清竹垂下眼,擦了汗後便將帕子收回袖中。
周松見他沒說話,只當他是累了,猶豫了下,解了腰間水囊,「要喝口水嗎,放心,我每次都會洗,今日帶出來還未喝過,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