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弗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带我到山坡上看花,我就知道了。我看到过这个地方。在照片里。”
欧阳吟轻轻道,“真是替他难过,生长在这么美的地方,有这么好的妈妈,还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却都只能擦肩而过。”
冯弗年在心里叹息,还有这么好的女孩爱着。
“他离开的时候,我想不通,后来慢慢想通了,有些事情我会错了意。师兄师妹。”
欧阳吟自嘲地一笑,“他跟你讲起过我吗?说我很傻吧?”
“经常讲起,说你很可爱。”
所有的一切,当希望只剩下回忆,回忆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
“可爱?”
欧阳吟道,“当我小孩子罢了。不知道小师妹也是会长大的呢!《梁山伯与祝英台》知道吗?很有名的一个越剧,我外婆是绍兴人,喜欢听这个戏,十八相送那一出,祝英台唱‘梁兄你真是呆头鹅’,真的呢!”
她轻笑,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同窗数载,临别之时,祝英台再三向师兄暗示心意,可惜梁山伯当时并没有猜出祝英台的女子身份。十八相送,是甜蜜,也是哀婉。冯弗年心痛起来,阿泽,你造了什么孽!
车到市中心,冯弗年道:“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喝杯茶吧,晚上去龙宫吃西餐。”
“不用了,我想去一下书店找本书。”
过了红绿灯,冯弗年把车停到路边,“我在这里等你吧,等会儿把你送回去。”
“找书很花时间的。”
欧阳吟沉吟了一下,“师兄,你说过你们是好搭档好朋友,人生难得一知己,他真是幸运。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处处照顾我,可我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师妹了,你看我今天,都能高高兴兴在那里吃饭。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责任,我会不安。”
冯弗年疲倦地往后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欧阳吟的背影消失在书城。阿泽,我已经把她带进电视台,带回你家,见过你妈妈,你妈妈还炖了鸡汤给她补身体,我还告诉她你常常想着她,一件件实现你的心愿。现在只剩下一句话没告诉她了。我们是好哥们儿,为了你我也会照顾好她。可是……
他不喜欢她那样说,不喜欢她说他是为了阿泽想照顾她。
欧阳吟窝在沙发里捧着手提电脑翻看个人相册,她当然认得今天冯弗年带她去的地方,那花海,那小院,那菜畦,那树那井,他曾经把这些做过她多少照片的背景,虽然那个软件操作起来并不复杂,可要做得感觉上浑然天成,必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她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每一张都无忧无虑。顺手点了一张做桌面,里面的她正跑向前方紫色的花海,似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回头巧笑嫣然,那是他在唤她吧?哪次活动中偷拍的吧?每次大家出去玩,她总要背一大袋零食,而他则忙着给大家拍照,回来时总有师姐抱怨他眼里只有小师妹,他听了会笑着辩解,“她小孩子嘛,逗她开心呢!”
原来他眼里她只是孩子,所以他从来没有约她单独出去过,总是叫上一大帮子人热热闹闹地哄她开心。自己闹了一个多大的误会啊,那是她的初恋,那么深那么纯,她以为他都明白,可是他笑着跟她说自己要离开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小师妹,而自己想说,已经太迟。
“叮咚”
,门铃响了,大概是叫的外卖来了吧?她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打开门,愣住,是程沐阳。
“程总?你怎么会来这儿?”
她下意识地又抹了一下脸。
“看你那样不是想把我推出去吧?”
程沐阳举了举手上的东西,“姑姑让我带东西过来,你们不是通过电话吗?”
他看到她的泪痕,她在哭吗?不是刚和冯弗年看风景回来吗?
欧阳吟想起刚刚程樱之说让司机送点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现制巧克力,没想到司机是程沐阳。
欧阳吟微微皱了一下眉,她踌躇着,她一个女孩子住的地方,似乎并不方便请一位关系并不是很熟的男子进来。
“好了好了,我不进来了,小气鬼。我们出去吃饭。”
程沐阳笑道。
“我叫了外卖,来了。”
欧阳吟想说吃过了,可看看程沐阳后面,便改了口,“至尊披萨”
的伙计正走出电梯。
程沐阳站在一边看着欧阳吟付完款,“现在不吃汉堡改吃披萨了?”
欧阳吟捧着披萨盒看着他:“我喜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程大少,要不你批评我一顿,然后回去吃你的营养大餐?”
“披萨也不算垃圾,我看着也饿了,要不你请我吃?我上次替你把车从家里开回来,不是说了要谢谢我的?”
真是丢人啊,他想,追着要人家的谢谢。
“我不是邀请你在‘江南食府’吃饭?是你自己不肯来。”
害得她和韩晓彬两人像吃烛光晚餐似的。
程沐阳想起自己那会儿正莫名其妙跟她赌气呢,便笑道:“不是正忙着剥削剩余价值吗?”
欧阳吟笑着往里走,自己这样堵在门口,倒像真怕有什么事似的,索性大大方方请他进来。程樱之让他给自己送东西来,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我只订了一个小披萨,你要不怕吃不饱,就分你一半吃,今天我坚决不出去了,累了。”
程沐阳大喜,“这样才是待客之道嘛!”
忍不住又问:“你上午去那里看风景了?咱们这周围还有哪个地方的景能入了你的眼?”
“我也就是一孤陋寡闻之人,再说江南江北风景自然各有妙处,不能简单相比。”
欧阳吟一边说着一边把披萨放在桌上。“牛奶还是咖啡?要不紫菜虾皮汤,小包装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