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瀑布般的响声,一股银币从箱子里倾了出来,倒在地上,足有成千上万,人们挤在周围,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中间谁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杰克提高嗓音,压过他们的惊叹,好让大家听清楚。“我把她带回了家,如今我把她交给新的大教堂的修建。”
说完他就
转过身,看着菲利普的眼睛,还稍稍低下头,鞠了一躬,似乎是说:交给你了。
菲利普最不喜欢这样受人指使,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行事的方式确实高明。然而,这并不是说,他就这样照办了。人们尽可以为哭泣圣母欢呼,但只有菲利普才能决定,她能不能与阿道福斯圣徒的遗骸同时安放在王桥大教堂里。而且他还没有想通。
有些村民开始询问撒拉森人。菲利普从他的讲坛上走下来,凑近去听。“我从很远、很远的国度来。”
其中一个在说。菲利普惊奇地听出来,他讲起英语来,就像是多塞特的渔民,但多数村民并不知道,撒拉森人有他们自己的语言。
“你们的国家叫什么?”
有人问。
“我的国家叫非洲。”
那个撒拉森人回答说。当然,在非洲不止一个国家,菲利普是知道的——尽管大多数村民并不晓得——菲利普想不出,这个撒拉森人来自哪一国。要是那是一个在《圣经》中提到的地方,诸如埃及或埃塞俄比亚,那该多么激动人心啊。
一个小姑娘伸出一个指头,试着去碰他那深棕色的手。那个撒拉森人冲她微笑着。菲利普想,除了他的肤色,他的样子和别人没什么两样。那小女孩受到了鼓励,问:“非洲是个什么样子?”
“有大沙漠,还有无花果树。”
“什么是无花果?”
“是……是一种果实,样子有点像
草莓,吃起来像梨。”
菲利普突然被一种可怕的怀疑触动了。他说:“告诉我,撒拉森人,你在哪个城市生的?”
“大马士革。”
那人说。
菲利普的猜疑证实了。他很生气。他碰了碰杰克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他用一种生气的压低的声音说:“你在玩什么花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杰克说,竭力做出无辜的样子。
“那两个人不是撒拉森人。他们是韦勒姆的渔民,脸上和手上抹上了棕颜色。”
杰克的把戏虽然被揭穿了,他却一点都不苦恼。他狡猾地笑笑,说:“你怎么猜到的?”
“我认为那人从来没见过无花果,而且大马士革也不在非洲。这么骗人是什么意思?”
“这种手段并没有害处。”
杰克说,脸上闪过他那迷人的笑容。
“凡是骗人就没有没害处的。”
菲利普冷冷地说。
“好吧。”
杰克看出来,菲利普生气了。他便认真起来。“这和《圣经》书页上的插图一样,有相同的作用。这不是真的,是一种幻象。我们涂抹了皮肤的多塞特郡人扮演了真情实况:哭泣圣母来自一块撒拉森的土地。”
那两位教士和阿莲娜,也离开了围着圣母的人群,凑到菲利普和杰克跟前。菲利普不去理睬他们,对杰克说:“你不会被一张画着蛇的画吓到的。插图不是谎言。你的撒拉森人可不是插图,他们是冒名顶替的骗子。”
“我们弄到
这两个撒拉森人以后,我们凑到了更多的钱。”
杰克说。
菲利普看着堆在地上的钱币。“镇上的人可能认为,这些钱就足够盖一整座教堂的了,”
他说,“依我看,也就有一百镑银便士吧。你知道,这连一年的花费都不够。”
“这些钱像这两个撒拉森人一样,”
杰克说,“是象征性的。你知道,你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开工了。”
这是对的,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菲利普修建的。圣母像正是王桥复苏所需要的那种东西。它可以吸引人们到这个镇上来——朝圣者和学者,还有看热闹的。它还可以在镇民心中加入新的血液。它会被视为吉祥物。菲利普一直在等待上帝显示一种迹象,他一心想相信这就是那迹象了。但这并没有来自上帝的迹象的感觉。它只有杰克耍的花招的感觉。
那两个教士中年轻的一个说:“我叫雷诺,这是爱德华——我们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工作。他派我们来陪伴哭泣圣母的。”
菲利普说:“你们既然有大主教的祝福,何必弄两个捏造的撒拉森人来证明圣母的真实性呢?”
爱德华面上有点惭愧。雷诺说:“这是杰克的主意,但我承认,我看不出有什么害处。真的,你不致怀疑圣母像吧,菲利普?”
“你该称呼我神父,”
菲利普厉声说,“为大主教工作,并没有给你们在上级面前不懂规矩的权利。对你问题的回答是
肯定的,我怀疑圣母像。我不打算把这座雕像安置在王桥大教堂的范围之内,除非说服我,它真是一件圣物。”
“一个木头雕像能流泪,”
雷诺说,“你还要有多少奇迹呢?”
“流泪是没法解释的。这不等于就是奇迹。从液体水变成固体冰也说不清道理,但那并不是奇迹。”
“如果你拒绝了圣母像,大主教会极其失望的。他是经过一番力争,才没让叙热院长把它留在圣但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