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吧!”
刘培新走到门口,猫腰低头跨出了门槛,孩子们都出来送,“再见吧!小毛头们!”
他笑着向孩子们挥手,渐渐走远了,孙奶奶和孙婶儿也出来相送。
之琴回到屋,思绪万千,突然的变故,使她没有想到。她呆坐在炕边,全然不顾孩子们的问话,过了好长时间,她穿好衣服,拿起一个大背兜,不让孩子们跟着,自己去了街里。午后很晚了,妈妈才回来。
晚饭过后,按爸爸吩咐,每人都扛着木头柴枝去崔家,进屋一看,新炕砌好抹好了,湿泥散出土味,杨松朋点上柴禾,架上木头,一会儿功夫炕上就冒起了热气,泥土味钻鼻,之琴和孩子们在崔家院里,里里外外仔细的看个够,他们知道,这里就是将来的家,过些日子就要搬来了。
第二天是星期一,杨迈期末考试日,妈妈嘱咐她不要着急,仔细答,明天她就回来。
快中午了,之琴背起大兜子,杨策杨威自然要去送妈妈,每次回达山,她都是千舍不得,万舍不得孩子们,眼泪含在心里,在大车店,在桥头和他们分手,他们的小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望不见,那种难舍难分的心情,永远煎熬着她。
今天真有车,之琴高兴地坐了上去,车伙一扬鞭,马车走了,“别送了你俩,明天妈妈就回来了,啊!”
“妈,咱们愿意送你。”
俩人跟在车后不离不弃,马车渐渐地出了大车店,拐上大道,俩人大步流星小跑似的跟着,不一会儿,车就拐向桥头,妈妈一再挥手,“回去吧!回去吧!”
俩人站在桥头看着望着,他们永远希望妈妈早点回来······
这次离别,之琴暂时忘记了往日的伤痛,但在心中,却永远抹不掉孩子们送她时的身影······
坐在车上,她心里回想着第一次去达山时的情景,那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未来全然不知。可一年多过去了,那里的山山水水,群众百姓,她已经很熟悉了,完全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如今要离去,她心里感觉很是舍不得。
晚上下班时,小孟流着眼泪,舍不得周大夫走,她抚摸着送给她的水粉色的蚕丝被面和一对葱心绿的枕套,泪水涟涟,“周姨,你是个好人,你到哪都能干得出色!”
刘培新说:“说得对!周大夫我们都舍不得你,你一走这医院就没意思了,妇产科就撂下了。”
之琴搂着小孟也哭了。
天黑后,之琴把粉红色的蚕丝被面送给金大婶儿,祝她老儿子早日结婚,金大婶儿很是感动,说了不少感谢的话,之琴更是感谢大婶儿,在生活上给她很多帮助,吃的用的,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告别了金大婶,她又去了阎大嫂家,敲了一下门,门是开着的,她就竟直走了进去,几个孩子都在家,点着小油灯,阎大嫂在灯下捻着细麻绳,
“我不少日子没来了,孩子都放假了!”
“快坐周大夫,今天有空了,我想给你拿点土豆呢,咱们已开始刨了。”
“不用拿了,老是想着我,我调走了,调到桦树岭医院了,明天我就离开这里了,我真是舍不得你们,你对我的照顾太多了,我也没买什么。”
说着,她把两件格上衣,两双绿胶鞋从兜里拿出,放到了炕上,“用不着,还买什么东西呢?真想不到,还给调走啦,那再见面就难了!”
“有机会我就回来看你,阎立明考得怎么样?这一年没少给我捎东西捎信,周姨得谢谢你呀!”
“不用周姨!”
阎立明笑着说。之琴走了,全家出来送,刚好阎大哥溜达回来了,“坐一会儿吧,忙什么。”
“周大夫调走了,明天就离开这了,今天来看看咱们。”
“调走啦!哎呀!这小地方是养不住大鱼的,再见面就难喽!”
“有机会我就来看你们,回去吧!”
第二天拂晓,天还有点黑,之琴拎兜走出院子,她慢慢地踱着步子,仔细地看着这里的房屋,街道,走过铁匠铺,供销社,大队的马厩,道边的水井,脚步渐渐地远了,她时而回头望一眼······
背兜里只有几本书,一个烧剩下的毛线团,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远处的山巅上,染上了金色的霞光,太阳出来了。
晚饭后,全家又扛着柴禾去了崔家,杨松朋继续点火烧炕,崔铁匠在院子里忙得满头大汗,地上放着铁锯,斧子,一堆木板,他嘴里叼着烟袋锅,两腿骑在长木凳上,双手拿着刨子,正在推一根木方子。孩子们逛了一圈,跟着妈妈来到房后的水井边,之琴走近井口一探头,“哎呀!挺深呢,能有两米来深哪!”
孩子们更是好奇,也都伸头看看,“又黑又深,好吓人呀!”
“小心,小心!”
离开井口,之琴说:“这井有危险,吃水还真是个问题。”
她心里犯难了。
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和妈妈往回走,他们都知道,家里的生活开始有了新变化,几天后,妈妈就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工作,他们不久就要搬到前街去住了,离开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小矮房子,饥饿和寒冷永远铸进了他们不灭的记忆中,美丽的大自然,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欢乐和愉快,在这山根下的小屋中,度过了他们最宝贵的童年时代,难舍难分的心情溢于言表。
之琴珍惜每一天的时光,手脚麻利地缝补洗做,赶做棉袄棉裤,抽出时间带孩子把土豆起出来,孩子们什么活都会干,先拔秧子再刨土豆,一把镢头抢着刨,都要亲自刨一刨,捡出大大小小的金蛋蛋,够一土篮就抬回家,装进囤子里。趁着天好,又把棉鞋拿到河边刷净晒干,把破损的地方都补好,留着天冷时穿上。
新盘的炕已干了,木板间壁墙也钉好了,一个顺山炕的大屋变成了两小间。还有两天之琴就要走了,她去供销社买了一领新炕席,铺到了新炕上,又买一把新锁。
晚上真正的搬家开始了,出现最棘手的问题是:大酱缸如何搬?思来想去,只好舀进水桶里抬过去,于是两人一伙,把酱桶一步步抬到崔家。队长答应出个牛车给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