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抢了进去,盯着病人灰白的脸,仔细打量了许久,才认出是方然。
真的是他。
一旁的护士小姐脸色很差,毕竟刚刚是她在不断拨打名片上的那几个号码,并且一直被告知无人接听或……打错了。
“你是这位病患的朋友么?这张名片是你的么?”
黄彬接过护士手中的名片。
一张皱巴巴的名片,不知道被方然捏在手中多少回的名片。上面有着血迹斑斑,诉说着一个不幸的事实。
他怔怔道:“是的,我就是。”
急诊主治医生道:“左小腿骨折,肋骨断裂刺入胸腔肺叶,要马上动手术。”
“他……不会死罢?”
黄彬拿着名片的手有点不稳。
一张手术同意书递到黄彬的跟前。
“手术的各种风险这上面都有写明,你要看仔细了……你是他什么人?”
黄彬接过手术同意书,这才想起,他之于方然来说,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而已……
“我是他的……朋友。”
“那你能联系他的家人么?”
毕竟手术同意书最好由亲属来签。
黄彬在这之前,统共才跟方然交谈过一次。虽然曾经有过那次短暂的交集,但那经历对于双方来说,却并不愉快,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交谈罢。
若论对方然的了解,恐怕还停驻在大量的负面消息上。至于其他的,诸如年龄工作家庭背景根本一无所知,更呈论联系方然的家里人了。
但是黄彬突然想到罗自新。
这两人虽然只交往了二天,也许罗自新会有方然家里的电话或是住址。
黄彬立刻打电话给罗自新,只可惜,得到了答案却是:罗自新对于方然也并不了解,他也没有方然家里的电话和家庭住址。
黄彬艰涩的开口。
“这恐怕不能,我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和住址,没有办法联系他家里人。”
“急诊主治医生,胸腔以及骨科主治医生都已经到了,经过会诊,希望可以立刻动手术,现在就等着有人签字了。”
医生又重复描述了一遍。“病人尚未从昏迷中清醒,否则可以从他口中问出……”
黄彬眼见被许多医生护士围拢着的方然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他瞠目结舌,头昏脑胀。
“他……他吐血了……”
“气管已经大量充血,要马上动手术。”
黄彬若是签了同意书,万一手术出现差池,那么少不得一件官司要缠身了,更何况他与方然根本非亲非故,何必担这个风险。只是脑子里却有另外一个更为迫切的念头:人命关天,这方然瞧着这般可怜,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你若再迟疑半分,他就更加危险了。
黄彬内心方寸之间极度交战,捏着笔的手不住的颤抖。
罢了罢了,他一咬牙,挥笔签下了大名。
“带身份证了么,还要登记一下。还有押金要五千块。”
护士小姐引领他办其他手续。
“我没带现金——”
在看到护士小姐立刻面有难色之时,黄彬马上说道:“可以刷卡么?”
“当然可以。”
当黄彬办理了一切手续,便来到手术室外,坐在那里干等。
他绝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
他会守在手术室外,焦急的等待,只为了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放浪之辈。
他坐在椅上,双手支在膝盖之上,目光却一直凝视着手中的名片。
上面印着罗自新的大名,更有罗自新龙飞凤舞亲手写下的电话号码。
一种莫名的痛苦缠绕着他,因为这里有一种无处控诉的罪行。